说,无穷无尽让他厌烦。他不喜欢御史台的阴森,只因为父亲在才愿意来,一个人窝在值房的被褥里,蒙住脸,怎么也睡不着,甚至会因为灯花爆开细微的响动心里发毛。 挨到眼睛发红,崔攸之才回来。他跳下床,不管不顾扑进父亲怀里,崔攸之笑得不行,说我们昭昭都多大啦,怎么还那么黏糊啊? 他又羞又气又怕,怒道不要学阿娘叫昭昭,像叫小娘子一样。崔攸之连声应下,从此只叫小七,后来被哥哥学了去。 以为早已忘记了,却历历在目,如今再没有会这样叫他的人了。 崔昭低头喝茶,不想老师看见他突然冷淡下来的表情。 对一个真正关心他的老人,无论引他想起早逝的父亲,还是被他发现自己对过去难以释怀,崔昭以为都是一种不孝的残忍。 杯中茶水饮尽,崔昭见大风没有减弱的迹象,劝杨学士:“老师,我们早些回去吧。” 杨学士无可无不可,二人一同离开,絮絮说起要崔昭晚间留下吃饭,他主意打的很好,“索性别走了,家里住一晚。” 崔昭摇了摇头,“阿逊还在家等呢。” “递个话去就行了,你舅舅哪能不管他?” 杨学士以为他刚回京,不是住怀宁侯府,就是仍在南城别业,至于本家,倒不是杨学士失礼,实在是崔昭从前和客人似的,顶多拜访而已,几乎不会留宿。 崔昭解释道:“我们现下住的本家。年后学生要去东都,先让他在家里读一阵,无论住南城还是舅舅那儿,他上学都不方便。” 杨学士若有所思,“之后要带阿逊去东都?” 崔昭大龄单身青年一枚,风华正茂的年纪提前体会到了儿女债的无解。他难得有些头疼,“阿逊想一直跟着我,我更愿意他留下,原想着寻位老师,现在倒是觉得该在学里读几年书,之后想法子再去官学。” 杨学士笑道:“那你这官儿可得升的再快些,不然万一没人推荐,阿逊都不够格进国子啊。” 崔昭拍了拍身上绿衣,悻悻道:“这不是正在努力吗?总不能一步登天穿紫袍。” 杨学士毫不客气道:“想多了,起码二叁十年,不要看你舅舅。”除却圣人一力保荐,还携了靖王兄妹的余阴。 崔昭自然明白,也不放在心上。他又不姓李,那才是生来紫袍玉带的,即便如李令之本官舍人,绿衣还有特赐的金鱼袋配。 杨学士又问:“怎么没想着把阿逊送我这儿来?” 崔昭自知当年他一个顽童能拜在大家门下,大半是因杨学士为小弟子的早逝伤怀,只笑道:“我已经够老师头疼,不想您太累,想年节再带他去拜访。先前是我想左了,以为府学人才平平,送他去读没什么意思,回来看与学堂里弟妹相处,到底有些腼腆了。” 杨学士不置可否,走了几步拍板道:“择日不如撞日,晚上把阿逊也接来,一起住下。” 崔昭点头称是。 走出弘文馆大门,衣摆被风刮起,喇喇作响,空气凉而清冽,混着不知何处飘来的香料味道。 小时候被押着学过所谓世家子弟必学的合香,如何分辨已然全忘记了,只觉得香气幽微,像无形无踪的勾子,狰狞地要将魂魄牵拉出躯壳。 崔昭深吸一口气,冷意直冲后颈,喃喃道:“原来京城不怎么冷……上次回来还是夏天,只记得热了。” 杨学士听得好笑,“巧了,上午我才同希真这样说,她还不信。” 崔昭失笑,“我没离京的时候也嫌冬天冷,倒不独她这反应。” “沧州近海,冬天不好过吧?” “风大一些,其他也差不多,海边格外冷。” 上京城连过年都可能无雪,沧州这会儿已然多少能积一层了,崔逊喜欢堆雪人,崔昭也喜欢,不过是心中松了口气,好歹算是水。 杨学士拍了拍他的肩,“往后去东都有你烦的,这个年少想点事儿。” 崔昭微笑颔首,一如所有恭敬受教的子弟。 其实做御史,还是让别人烦的比较多。 ———— 昭昭在此 崔昭:迭字,禁! 又是崔昭:打工狗天天在想打工,什么是社畜的自我修养,看我。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