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若叹气,她碰瓷不起赖皮的老仆,“你也别老想着出气,得罪了郝妈妈,她只要找几个无赖,告诉他们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弱女子,半夜三更的出了事,谁会替我们出头?” 白芷被她勾勒的场景吓到,惊惧交加:“不会吧?天心寺他们也敢来。” “寺里难道没有六根不净的僧人吗?”程丹若反问,“让她消停点,够了。” 白芷心有不甘,可也知道自家姑娘说得有道理,只是心疼钱:“一碟素点心,也要好十来文钱呢。” 程丹若道:“去吧,就这么办。” 白芷这才应下。 午后,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这等天气,义诊是别想了。 白芷很快要来点心,进门前还故意说:“姑娘,点心来了。” 天心寺做的素点心是白糕,没有夹心,加了点糖,甜甜的很饱腹。可惜一碟才四块,程丹若和白芷各分了一块,剩下的撒上巴豆粉,翻面放回碟中。 碟子就随手搁在入门的桌子上。 “下午无事,我睡个中觉,你也歇一歇。”程丹若嘱咐白芷。 白芷应了声,替她合上蚊帐,这才回偏房打盹。 程丹若很快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悄悄进了屋子,又快速离开。她在心底笑了笑,顿时入梦。 醒来后,桌上的白糕果然不见踪影,茅房处却传来阵阵恶臭。 白芷蹑手蹑脚进来,小声道:“那老货拉了半个时辰,活该!” “给她一副药,让她好生养着,这两天不必伺候。”程丹若嘱咐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药材减半,三、五天好不了,也不伤性命。” 白芷舒口气,欣然道:“奴婢这就去。” 程丹若望向窗外,雨帘潺潺。她不想留在这里闻臭气,干脆拿了伞,到外面去散散心。 不需要看诊,不需要伺候老太太,这难得的时光,不要辜负了。 踏出禅房,满目绿翠。 雨滴落在石阶上,滚落出一串串水珠,山间水汽弥漫,好若缥缈仙境,泥土散发着雨季特有的腥气,各色各样的小虫子全都爬出来,台阶上全都是扭动的小家伙们。 程丹若不敢往深山里走,提起裙角,准备去后面的亭子坐一坐。 雨这么大,僧人们不是在念经,就是在做功课,一人也无。她走到亭子里,收拢伞,眺望远处。 灰白的云雾压在天际,晶莹的雨水织成水晶般的帘子,树上停了躲雨的鸟儿,它们啄着羽毛,甩开沾染的雨水。 亭边栽种的木槿被打落,残红遍地,流入沟渠。 天地安静得只闻雨声。 程丹若坐下来,靠在栏杆上,倏而放松。 活在古代,她给自己打造了很多人设:品德出众的孝女、仁慈和善的大夫、宽宏温厚的小姐……对不同的人,扮演不同的角色。 正是依靠这样的营业法则,她才将人设和自我割裂清楚,不至于活着活着,忘记自己的来路。 而现在,是她回归自我的时刻。 这种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大脑放空,再放空。 隔着木槿花,谢玄英在廊下立住了。 照理说,他见着亭中有人,又是女子,就该避嫌离开。 但出于某种……说不上是好奇,还是只是愣了下,他多看了一眼。 殊不知许多故事的开端,就来源于这一眼。 只是,和传奇话本中不同,谢玄英见到的不是少女惊艳灵动的一面,是一张漠然而疲惫的脸孔。 没有昨夜的镇定,没有巧变戏法的聪慧,所有的灵气都消失了。她支着头,眼睑低垂,容色憔悴,脆弱得像是随时会死掉。 谢玄英微蹙眉梢。 他虽长在富贵锦绣地,却跟着老师走过不少地方,也算是见过民生疾苦。她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一些逃难的百姓。 他们的眼睛也是这样黯淡阴沉,光活着就好像耗光了力气,对未来无所指望,过一天是一天。 程姑娘青春正好,又非缺衣少食,怎会如此呢? 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思量着,记起柏木之前的话。 这个长随十分机灵,早前就和人家的丫鬟套了话,不仅弄清了她的来历身世,连同陈家的老仆奴大欺主的几桩劣迹,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今儿中午去提饭,又听见烧火的小沙弥说什么那妈妈提了饭,却自己吃了,叫程大夫饿肚子,丫头这才使钱买点心吃。 可恶的刁奴奸仆。 他正出神,冷不丁瞧见前方来了个人,是个提篮子的小沙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