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逐渐热闹起来,三巡酒后,已是酒酣耳热。何进却眼睛敏锐地发现,荀引鹤没有再和谁交谈,也甚少动筷,只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与楼下丝竹声和着拍子。 何进忙吩咐店小二,请楼下的琴师上楼。 门扇开合间,露出一角丁香色襦裙,荀引鹤和拍的手一顿,长久地忘记放了下去。 继而又是门开,却不见倩影,只有方才的店小二在门口问道:“这里有位沈相公吗?有小娘子找你。” 同科进士中是有人见过江寄月的,立时笑起来:“状元郎,你家小娘子又来给你送醒酒药了,还不快去拿。小夫妻真是恩爱啊,还特特眼巴巴地来送药。” 大家都在笑,并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沈知涯从未在他们面前好好介绍过江寄月,大家只知道状元郎早早在乡间娶妻了,听说是个农户的女儿,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 沈知涯却紧张起来,看向荀引鹤,荀引鹤似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又或者根本不想理会,手里捏着一只空酒盏转着,不知在想什么,沈知涯提了口气,走出了厢房。 “你来做什么?”原本凶巴巴的语气,等沈知涯看到抱着药瓶的江寄月时,也硬生生地改柔和些,但那些冷冰冰仍旧做不得假,江寄月低头:“娘让我给你送醒酒药。” 她把药瓶递给他。 纤长柔软的手掌上添了些细小的刀伤,因为她的手掌够白,所以沈知涯看了只觉特别打眼,想忽略都难。 江寄月从前不事生产,是嫁了他后,不愿沈母总以恩人之女的身份对待她,才开始学的,但很多事她仍旧做不好,常常会在手上添点伤,也不和别人说,就默默忍受着。 其实她做不好就做不好吧,原本江左杨也没有想让江寄月学那些。 还不是因为嫁给了他。 沈知涯抿了唇,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神情面对江寄月更合适,他接过药瓶,两人指尖不小心一碰,江寄月的手比月色还要凉,沈知涯叹了口气,别开眼:“虽则上京治安不错,但你一人夜间出门也不安全,以后就不要独自出门了,我回去后会和娘说的。” 他不愿给江寄月看到他眼里的心软,可是江寄月听了仍旧高兴,她小声道:“知涯,你在关心我吗?” 沈知涯顿了顿,冷硬道:“药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江寄月并没有在意,只是点点头:“好,那我回去了。” 她转身往楼下走去,素雅的身影在这纸醉金迷的酒楼里显得格格不入,沈知涯想,他的打算没有错,江寄月不属于上京,她该回到香积山去。 他推门进去,何进笑问:“怎么就你一人?弟妹呢?” 沈知涯道:“我叫她先回去了。” 何进道:“也不陪陪弟妹,这些天都和我们一起厮混,让弟妹独守空房可不好啊。” 沈知涯笑笑,并没有答话,江寄月的身份特殊,他不希望别人认得她。 等沈知涯落了座,方才一直显得事不关己的荀引鹤看过来,问道:“她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没头没脑,也有些不知所谓,席间起哄了那么久,荀引鹤不可能没有听见来寻沈知涯的是谁,可他偏偏还要这样问。 沈知涯拿不准荀引鹤的想法,只能保守回答:“学生之妻。” 宴席间氛围融洽,荀引鹤并非那种喜欢端架子的高官,连那些进士因为紧张连连出丑,他都没有生气,愿意给他们台阶下,明明是这样的温和,可须臾之间,不知怎么的,他的脸色就沉了,那盏握在手心里用来转移注意力的酒盏也碎了。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熄灭,大家都紧张地看向荀引鹤,而一头雾水的沈知涯更是噤若寒蝉,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如果单纯是因为江寄月,也不该。先不论荀引鹤怎么可能认得出江寄月,就算认出来又怎么了,他不是根本不在意香积山么? 尽管沈知涯满腹疑虑,心如砧板上的鱼般煎熬,他也不敢问出口。 荀引鹤起身,他身量宽大,长相温润儒雅,道服穿在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