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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厅是用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改的,虽然上了漆,但还看得出支撑天花板的粗壮角材。

    就像黑白西部片里会有老先生老太太坐在铁製暖炉前,白首夫妻忆当年的那种。

    「我的名字是埃米尔.法伊兹。」

    法伊兹是察加尔人,六岁时父母参加反对亲美军事政府的游行,被当街枪杀,他跟着难民拋弃了家逃到印度,和当地的嬉皮士一路边打工、边搭便车跟廉价巴士流浪到马赛,在马赛法伊兹加入了当地的帮派,顺便学会了法式踢拳。

    十八岁时为了取得法国国籍,法伊兹加入了外籍军团,在非洲服了五年兵役,退伍后回到马赛,伊本.法赫鲁看上他的军事经歷和身手,透过当地的察加尔难民找上了他,此后他成为直接接受法赫鲁指挥的左右手,必要时代替法赫鲁指挥『伊斯兰復兴祈祷团』在当地的人马。

    「教长认为叶托夫来美国访问只是藉口,实际上是要秘密找医师治疗。」法伊兹说。

    「你们看得出来?」我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

    「我们团体里也有专业医师,」法伊兹说:「不过我们一直找不到他就医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到波士顿来?」

    「我跟你们过来的,因为你们是唯一贴身专访过叶托夫的记者,应该也看得出他的健康有问题,跟着你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知道他罹患重病之后,你们不担心有更多民眾因为同情而支持他?」王万里说。

    「察加尔的医生很少,只有首都有一间医院,很多人生病只能留在自己家里等死,」法伊兹透过当年铁匠手工弯成花朵的铁质窗櫺,望向阳光闪耀,柠檬色的窗外,「知道领导人可以出国看病,接受最顶级的治疗,只会引发他们的不满。」

    「我懂了,」我说:「你们那个教长,说什么要治理国家,原来只想盖个特大号的螃蟹桶啊?」

    「你是什么意思?」他瞪着我。

    「你在马赛应该看过卖螃蟹的吧?」我说:「他们把螃蟹全扔进一个桶子里,照道理讲,螃蟹只要爬到同伴背上,先爬上桶子的再伸出螯拉住桶子里的,最后整桶螃蟹都能逃得掉。问题是,为什么螃蟹寧愿待在桶子里,最后被餐厅一桶桶带回去做菜,没有几隻能逃出来?」

    「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一隻螃蟹想爬出桶子,其他的螃蟹就会七手八脚,将牠拉回桶子里。」我说:「如果让同伴爬出桶子都做不到,怎么指望他爬出桶子会拉其他人一把?」

    「而且如果每隻螃蟹知道自己一想爬出桶子就会被拉回去,就不会有螃蟹想浪费气力爬出去了,」王万里看着法伊兹,「这应该不是法赫鲁教长理想的察加尔。」

    法伊兹没有回答,他别过头,径自托腮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

    直到吧台后的足球比赛画面消失,转成杜林.叶托夫的脸。

    『因身体不适休养多日的察加尔总统杜林.叶托夫,今日在下榻的四季酒店现身,接受记者访问。

    叶托夫表示感谢所有朋友的关心和支持,近日将继续行程。-』

    「不会吧?」我从叶托夫在讲台后挥手致意的画面中回头。

    「而且从电视上看,他的气色真的好了许多。」王万里说。

    法伊兹倏地起身,「我得走了。」

    「你还要继续追查叶托夫吗?」王万里问。

    「这是我的工作。」他吞了口唾沫,「至于你们的话,我会转告法赫鲁教长。」

    「谢谢。」我说。

    「一个螃蟹可以爬出去的桶子-」他望向我的搭档,「你真的确定可以做得到?」

    「人都是有私心的,」王万里说:「但如果不做做看,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微微点头,转身走出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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