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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从海边才刚露出一条线,高塔上的我们已经感受到它朦朦胧胧的光亮。身边忽然凹陷下去,床轻微地吱呀了几下,我艰难地睁开眼,用手揉着眼角,驱散困意,发现玛可辛已经坐在镜子前,开始为迎接新的一天做准备了。我很少看到一向果断的她有如此犹豫的时候,头发梳好了又拆下来,衣服在扶手椅上堆成了小山。最后,她换上一件剪裁优雅的浅色连衣裙,领口之低令我血气上涌。我呆呆看了半晌,好心提醒她:“穿成这样可不适合出海。”她说:“我又不是真的为了出海。快来,帮我系一下带子!”

    我乖乖照办,手触到她的背部不禁发抖。“好痒,”她咯咯笑着,“你快点!”

    “你真的要去吗?”我好不容易才办妥了,不敢望她的眼睛。

    “怎么啦?你不想去?”她诧异地盯着我,忽然一拍脑门,“乔伊说你来之前在船上淋雨生了病,怪我没想起来,你要是累的话不如待在家?反正我很快就回来啦!”

    “不是……”我闷闷不乐,心中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有多少话想跟你说,为什么要管别人?咱们不能单独在一起吗?

    然而最终我还是跟她下了山,来到船上,乔伊也早早打扮得焕然一新,在港口候着了。平时不拘边幅的他这时穿戴得格外齐整,我差点认不出来了——我从不知道他在船上还收着这样笔挺的白衬衫。他同玛可辛的穿着在众人当中格外显眼,大家顿时都成了陪衬。我们不免生出这样的感觉——这次出海,只是为了给他俩的约会凑个背景板而已。

    乔伊热烈地邀请玛可辛去驾驶舱,我原本也跟了进去,但是只待了一会儿,便被里面的欢乐气氛挤了出来。她跟他有说有笑地交谈着,视我如无物,每次我想插口,他们不是干脆没听见,就是“嗯”、“啊”随口附和,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傻逼。于是只好退了出来,一屁股坐在离他们不远的甲板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大海。

    “嘿,克雷尔,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抬头一看,是二副曼努斯,一个平时阴郁寡言的中年人,文弱,知识渊博,是我们船上的活百科全书。他和我一样,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也从不提起家乡。我怀疑我们以往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当下无可无不可地答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

    “船长怎么跟她在一起?”他狐疑地望着我,解下肩上背的钓具。

    “怎么啦?”我勉强笑了一笑。

    “你真是心大。”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见我瞬间胀红了脸,又说:“明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要假笑,笑得丑死了。”

    “你……”我对他的揭穿不由感到气愤,“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昨晚船长看你那朋友的表情,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方便说而已。我不信你没感觉到。”曼努斯在我身旁蹲坐下来,开始组装钓竿。“你真没用,就这样算了?”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我长吁一口气,抠着栏杆上褪掉的漆皮。

    “呵呵,我太懂了,克雷尔。想当初,我最好的兄弟和我未婚妻……就是这样开始的……”他没再往下说,话中含义却不言而喻。

    “那不一样。我跟乔伊从来就没有什么。”

    “你这么超脱,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他冷笑一声,将收拾好的鱼线抛入海中。

    我突然觉得无比心烦。这种被猜中一半又其实全是误解的感觉太糟糕了,想辩解却无从讲起,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静静望着流动的海面。

    曼努斯的垂钓技术一向很好,不多时便钓起了几条活泼艳丽的海鱼。现在还不是鱼类最旺的季节,但它们依然肥硕无比,在木桶里挨挨挤挤,弄出哗哗水响。曼努斯斜眼瞟了瞟我:“试试?”

    我来了兴趣,接过他手中的钓竿,摆弄许久,却连鱼饵都装不上去。他笑了,眼角的细纹秀气地聚起,把略长的刘海别在耳边,坐近来,手把手地教我。我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贯注在了钓鱼上。不知是不是我水平真的很差,半天过去了,一条鱼也没有。曼努斯望着我,笑着叹了口气。

    我直起身来,感受着海风被我劈开,惬意地闭上眼:“这叫沉鱼落雁……”

    话音刚落,手中钓竿一沉,我差点儿朝前跌倒。“小心!”曼努斯语气中隐有兴奋,“应该是条大的!”

    “谁说我技术不好来着?”我得意地回头,不料钓线对面一阵大力拉扯,带得我跌出一步。曼努斯连忙扯住我:“站稳!”他警告说,“不然你真有可能被它拉下海去!”

    我按照他的指示,稳住脚跟,开始有条不紊地收线。就快成功了,我们看见海面剧烈的波动。鱼在拼命挣扎着。

    忽然,从驾驶舱那边,一阵轻快的笑声传入耳内。

    我分心了,钓线松脱老大一截,赶紧用力卡住轴轮,心思却不由自主朝着那边飘去。我的听力好像从来没有这么M.hZGjJ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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