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写着「万安码头」四个字。今天没有月光,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漆黑,那便是海,安安静静,似乎潜伏着无数危机的大海。我站在柱子前面看了半天,打开手电筒,一步步走下楼梯。 魏禾汶已经站在楼梯口等我了,我吓了一跳:「这里怎么都是消波块啊!船呢?」 「船在后面,走吧!」魏禾汶一说话,我就闻到酒味,他扛起行李,带着我翻过一整排的消波块。 消波块的另一端就是海了,我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艘小小的渔船上头掛着的灯。船就停在消波块的边边,魏禾汶把行李丢下去,自己再小心翼翼地踏上甲板,朝我说道:「小鬼,小心点啊!」 他不说话还没事,一说我就紧张,原本想踩着消波块下来的,居然脚滑了,整个人摔到船上。 「没事吧?」有谁把我搀扶起来,我一看,是个戴着斗笠、只穿着一件背心的老头子,看来他就是林二马了。 「两位小兄弟,知道我这船的规矩吧?」林二马面无表情地说。 我摇头。 林二马叹了口气:「我走的不是阳间的路,也不是阴间的路,天亮之前,千万不能从船舱里面出来,知道吗?」 「那……您走的是什么路啊?」我问。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记住别出来就是了,你们不能被别人看见,会有麻烦的。」林二马说完,把船锚拉起来,这就出航了。 我跟魏禾汶抱着行李躲进用帆布盖起来的狭窄船舱中,船体微微摇晃着,航行已经开始了。 「魏先生。」我说:「为什么我们要搭船?」 「……你真以为我是正大光明过来的?」魏禾汶冷笑。 「什么意思?」 「小爷我当初就是这么偷渡过来的,为了不被他们找到,不敢搭飞机,没有留下出入境的纪录。」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你当初干嘛要来?」 「我说我是来见你的,你信吗?」 「蛤?」 「当时是老严跟我说他还有别的助手在台湾,问我要不要过来跟你碰个面。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可刚好就在那时候我爹的人马追过来,差点就被带回去,我心想那地方不能待,就顺势飞过来了。反正我原本就没有什么牵掛,到那儿都没差,在这里没人认识我,反而落得轻松。到了台湾就算是个黑户了,哪儿也去不了,也不能找工作,就是这么过一天算一天。」 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活得那么丧的人,没忍住又秃嚕了句:「那你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你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星爷要是知道你把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他会想宰了你。」魏禾汶笑了:「我连咸鱼都算不上,就是个废物罢了!我啥也不想,就想写写卖不出去的小说,无病呻吟一番……哼,这世界上像我一样的人多的是,只是你没碰过。」 「不是……你这样……」我一时想不到好的说法:「你这样,活得不累吗?」 停顿了几秒鐘,魏禾汶淡淡地说:「不会。」 「那你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去?」 「反正我都跟我爹撕破脸了,他应该也不会再到处找我,我安心了,就回去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想再看她一眼,她穿新娘礼服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我算是明白了,没有多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每个人一辈子都至少要找到一个想去的地方,一个心底掛念的人,还有一样想吃的东西。这就是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碰上什么困难的时候,想想这些人事物,就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魏禾汶之所以活得很丧,是因为他心里没有这三样东西,现在他找到了,他找到一个可以想念的人了,于是他做出了改变。 反观我也是一样的,以前我心里的这些东西随时都在改变,没个定数,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吉林,最掛念的人是胡子越,最想吃的东西,是他包的饺子。 我手里紧紧捏着申哥给我的钱,一直没胆打开来看,光是这个厚度就让人胆颤心惊。那时候他说,你们回来之后再还我,是「你们」,而不是「你」。 我想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两个要给我一块回来。 风,越来越强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