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母女皆微微一怔——除太子以外,今上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这突然出现的子嗣意味着什么,无人不明白。 “更关键的是,此案太子也牵涉其中。”柳轶尘说,见两人神色,立刻补道:“死者叫雅阑,是贤妃宫中伺候的宫女。当日午后,因打碎了贤妃最喜欢的花瓶,被贤妃下令仗责。她死命哭叫求饶,贤妃不理,才说出怀孕之事。今上这些年一直无子,兹事重大,贤妃不敢私自处置,便差了人去通报。谁知今上正在与中书令卫尊商议重事,一直到了晚间都不得空。” “在这期间,贤妃只好将雅阑软禁,她便是在软禁之中被人勒死的。”柳轶尘续道:“而巧的是,当日正好是太子进宫的日子,皇后死后,太子一直养在贤妃宫中,是以与贤妃格外亲厚。因前几日为了太子妃案没日没夜,未怎么睡好,看着形容十分憔悴。贤妃看了心疼,兼之晚膳饮了点酒,脚下虚浮,便安排他膳后在偏殿小憩会再回府。恰是他小憩之时,另一边偏殿中雅阑被人勒死了。” “可这也不能便就说与太子有关系。”杨枝道。 “正是。”柳轶尘点头:“只是那案发之时,另有宫女恰从偏殿前经过,说是见着了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跃窗而出,当时害怕,赶紧藏起来了,并未瞧见人脸。而那天太子穿的,恰好是蓝衣,身量体格,也与宫女形容的男子相仿。更为重要的是,那男子跳出的窗下恰植着一片蔷薇,其一,宫女看见蔷薇花茎将那男子的衣摆拉了一道口子,而太子的衣裳上恰好有一道尺长的口子;其二,当时那蔷薇花才浇过水,花下泥土都是湿润的,因此留下了一个脚印,是成年男子的,与太子足长相当。且那凶手鞋上沾了尘泥而不得知,太子的足底偏偏亦有些尘泥,正是那蔷薇花下的泥。” “你才说那宫女当时害怕,赶紧藏起来了,怎么未瞧见人脸,却瞧见衣摆上的口子?” 柳轶尘看着她轻笑:“许是听见了衣裳扯破的声音。” 杨枝皱起眉,续道:“不对。寻常布衣也不易让花茎拉个口子,何况太子的锦衣。且那花茎上的刺极细,就算拉个口子,也不易觉察,声音也极细,非在身边不易听闻。那宫女既然躲在暗处,连太子的脸都未瞧见,绝计不可能瞧见亦不可能听见花茎扯拉衣裳。”抬目看他,专注而认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若是不信,我们大可以试试,我方才见市口有卖蔷薇花的……” 柳轶尘浅笑:“我何曾说过不信?”又道:“只是那宫女说,当时琉璃宫灯映照之下,将那男子的影子照的很大,所以一举一动都格外分明,才看见了他拉扯衣裳的细小动作。” “这就更不对了。”杨枝托颐沉默了片刻,道:“我记得今岁天子整寿,从年初起宫中的琉璃灯就都换成了大红色的。” “大红宫灯有什么讲究?”柳轶尘笑问。 杨枝道:“大红灯火下,无论蓝衣绿衣都应当是黑色的,那宫女怎会依旧看到蓝衣?” “所以……” “所以那宫女一定是在撒谎!人不是太子杀的。”转眸间忽然瞥见柳轶尘眼底的笑,忽然反应过来,嗫嚅了一声“你早知道了。” 柳轶尘温声道:“我早知道是因为我见到了现场,你仅凭我只言片语便能定断还是相当不凡的。” 杨枝斜乜他一眼:“你倒哄我。”又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轶尘道:“事涉储君与皇嗣,自然不能小心。当天各宫上下便经了一通细查。” “既然宫女撒谎,那么她的证词便做不得数了。”杨枝垂眉思索:“不过恰好,可以从她身上入手。” “不错。”柳轶尘点头:“并且那偏殿当日门窗紧闭,而宫女声称有男子出入的窗户确实有穿凿的痕迹。” “是了。”杨枝忽而恍然:“要想悄无声息凿开偏殿窗户且不引人注意,需要手法纯熟或者说武艺高超。” “嗯,将人活活勒死而没有动静亦是如此,因事涉皇嗣,贤妃当日十分小心,偏殿除了落锁以外,门口还有两个内侍守着,可问那两内侍,他们都声称未听见任何动静。”柳轶尘道:“偏殿那扇窗在院后,与长廊相连,只有一个出入口,而当时贤妃与婢女均在正殿做着女红,院中灯火通明,若是有人从前门进来,不可能留心不到。” “除非是……”杨枝顿了一顿:“极熟悉的人。” 柳轶尘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其时我与你们谭大人都在。谭大人当即下令将满院内侍宫女都扣下了,分开来一一拷问,才问出来当时的确有旁人进过院子,是个内侍,听闻来自蜀中,针绣极佳。贤妃平素就喜欢琢磨女红,对蜀绣十分好奇,早就想把那内侍叫来询问一二,恰好他跟前的徐公公去陛下宫中回来的路上遇上了那名内侍,便将他带回来了。” “内侍为贤妃讲解蜀绣针法之时,殿中宫女内侍皆围了过来。当时究竟有没有人趁机绕到后院,无人注意。只是……那先前撒谎的宫女趁人不备一头撞死了,临死之前留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