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欲从后窗逃脱,被你拦住,情急之下,对你动了杀手,看起来无可厚非。但……” “沆瀣门行事,讲究的是一个隐字。”柳轶尘续道,声音无丝毫起伏:“当日朝雾从后窗逃脱,我有意让你去拦她,那时你不知是否起了疑心,故意让朝雾刺了你一刀,那一刀,其实是欲盖弥彰的第三个疑点。” “莫说朝雾当时并不知道我们究竟已掌握了多少,就算是鱼死网破之际,她也只是服毒自尽,而非将刀刺向官差——沆瀣门能在京城游走,成为京城地下的王者,靠的其实是将地面上的权力拱手相让。因此,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官差,她也不敢与之公然为敌,更别说刺伤。” 申冬青低头一哂:“是我自作聪明了。” “这疑点之四,那便再明显不过了。”柳轶尘道:“杨枝被薛闻苍囚禁,我让你去找,偏偏在这个时候马车翻了,而更偏偏是这个时候,谷君出现了——太巧了,不是吗殿下?” “有了这些疑点,第五个疑点简直已令答案呼之欲出了。公自字余廪,余廪余廪,便是仓廪丰足之意。先太子字合仓,合仓满谷,才有了谷君之号。所以申公余廪,先太子合仓,谷君,都是同一个人。” “殿下心思缜密,布局周全——可有一样,却是致命的弱点。”柳轶尘望着他,笑了笑:“殿下疑心太重,又过于自负。就像一个好的画师反复端详自己的作品一样,殿下一方面不相信旁人,要亲自督局,另一方面,又想亲眼见证自己作品的完成……是以,殿下在京城参与了方侍郎的案子,这一回,又干脆来了江州。”他微顿一顿:“而自字余廪,又何尝不是一种自负呢?” 申冬青听他说完,面上已归于平静,额头上的汗还在沁出,手此刻连拳头都已握不上了。面色苍白如纸,唇上亦不见一点血色。然而眉间的坚毅凛冽却丝毫未松,须臾,他一点头:“没错,我的确是李挺,那个早该死掉的逆太子。哦不,”他轻轻一笑:“我死时已黄袍加身,你该称我一句,先帝。” 柳轶尘看着他,眼底一如深潭,波澜不惊:“殿下‘死’时并未登基。” 李挺唇角几乎是本能地往下一压,眼底寒芒乍起,然而下一息,他却轻轻一笑:“不错,我并未登基,我‘死’在登基的前夜,在你们这些儒学生眼中,自然不能算是正统——可他李擎越又算个什么东西,篡位逆贼一个!我乃太子,子继父业本就是纲常,他李擎越乱了纲常,这江山,我凭什么不能抢回来!” “正奇有位[1]。君子爱权,亦当取之有道。”柳轶尘垂着眼皮,沉沉应:“为人君者,更该如此。” 他的声音一如苍松古柏,带着古老的、不容辩驳的固执。李挺微微一愕,一句“迂阔”到了嘴边,却听见他问:“殿下要夺回这江山,是为一己私欲,还是为了天下万民?” 李挺沉吟片刻:“若既为一己私欲又为天下万民呢?” “若为一己私欲,”柳轶尘轻轻一笑:“那无甚可说,不过是各凭本事。若为的是天下万民,淮水百姓、江南士子、岚山兵士可算万民之一?” 李挺望向他,眸光不闪不避,一字字道:“行大事,不可能没有牺牲。” 柳轶尘苦笑:“但这牺牲,必要吗?” “殿下若说为了天下万民,那万民性命被牺牲前,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吗?” “每一条性命都不只是一条性命,他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是妻子,是女儿,是母亲……殿下还敢说是为了天下万民吗?” “那李擎越呢?当初北军践踏京城之时,他有在乎过万民吗?”李挺眼底燃起久违的怒火,反问。 “他错了,殿下也要错下去吗?”柳轶尘问。 李挺看着他,眼底的火一点点燃尽,他轻扯唇角:“我有的选?” 柳轶尘默然片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