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进黎臻的胸膛,距离他的心脏,只有半寸。 沉凝知道心脏的位置,知道以怎样的角度刺进去,对方可以死得更快。 可是被黎臻揽入怀中的那一刻,她迟疑了。 回程的马车颠簸着驶入皇宫。 宋文琦得知消息,吓得摘下乌纱帽,跪候在御道的一边。 沉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气若游丝的黎臻,被送进皇帝的寝殿。 御医将轩敞的宫殿挤得满满当当。 未曾随驾的太监宫女们将沉凝团团围住,看到失魂落魄的女帝,纷纷发出惊骇的感叹。 “没想到宋大人竟蓄谋已久,试图刺杀陛下。” “还好黎大人赶来,忠心护主。” “奴婢刚刚看了一眼,黎大人身上全是血,究竟能不能活过来啊……” 话音萦绕在沉凝的耳边,沉凝却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无比遥远。 好像隔了将近十年的光阴。 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锤炼得如铁如石,以为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可是真正刺向他心脏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那年在西成山。 她随叶淑婉的仪仗回到暂时居住的行宫,在那里闷声住了两天。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蒋练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影卫截下了黎臻的“尸体”,将他安置在深山里的一户人家。 沉凝赶到的时候,正撞上一个戴着苗银簪的小丫头,坐在月光下捣药。 山路难行,她这一路疾行,跑得气喘吁吁。 她冲进屋子,一把拉住黎臻的冰冷的手。 黎臻伤得不省人事,再加上身上的蛊毒,已然气若游丝。 她把他的手紧紧拢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融化他。 蒋练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没有进屋。 房间里还有个老人。他咕咕哝哝地说着苗语。 沉凝听不懂,她茫然地将目光投向影卫,才从影卫的嘴中得到了答案。 ——黎臻的状况很不好,若是刀再偏离分毫,就会命丧当场。 她知道。 那一刀是她亲手刺的,她当然知道。 若不是她亲自动手,叶淑婉人一定会彻底置黎臻于死地。 只有她亲自执刀,偏离的那毫分,才有机会从阎罗殿上抢回他的一条命。 她急切地看向老人:“能救吗?” 老人的回答她听不懂,她需要影卫的翻译。 老人说:“伤能救,只是他身上的蛊,是青羽部大祭司种下的。若是解了蛊,就是与青羽部为敌。” 沉凝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得救,别的都不是问题。 她看向那位老人:“若是不解蛊,就是与朕为敌。” 西南十二部盘踞西成山,但毕竟畏惧朝廷的势力。 老人听完影卫的翻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回半个字。 小女孩从外面取药回来,也跟爷爷着跪下。 爷孙俩嘴里念念有词,沉凝听不懂。 她让影卫翻译,影卫却有些不情不愿。 再三催促,影卫才回答道:“方法有是有,但需以人血炼蛊……” 沉凝皱起眉头:“这么简单,你何必支支吾吾?” 蒋练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进入屋中,二话没说就撩起衣袖:“用我的血。” 影卫叹一口气:“必须以女人之血。” 在场的女人,只有沉凝和那个苗人小女孩。 老人把小女孩紧紧抱在怀中,苦苦哀求。 不必影卫翻译,在场人也能猜得出,是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孙女。 沉凝翻个白眼:“费什么话,我来。” 宫人进进出出,浸血的手巾染红了清水,一盆又一盆。 触目惊心。 理智告诉沉凝,最好的结果,应该是黎臻救治无效,自此身亡。 宋文琦指使儿子刺杀当朝皇帝,黎大人舍身相救,不幸殒命。 一石二鸟,她既有了拿宋家开刀的理由,又足以摆脱黎臻的掌控。 黎臻死后,她可以一点一点收回权力,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一国之君。 可是。 不知为什么,刀刺在黎臻的胸口,疼的却是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