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到的那些照片相比,光芒不再那么刺眼,更像是个凡人。 苏巧巧拿起爆米花塞进嘴里,立刻皱起眉头来,「怎么会有人吃甜的爆米花下酒?」 「你难道吃咸的吗?爆米花当然是要吃甜的啊!」陈奕韦说得理直气壮。「平常我上台前一天是不喝酒的,今天可是为了陪你才喝的,你就别抱怨了。」 「陪我?为什么?」 陈奕韦仰头喝了口酒,耳根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我先把自己灌醉,生理上失能,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 苏巧巧立刻在他的酒杯里斟满酒。「那你为什么上台前不喝酒?」 陈奕韦看着她倒酒的手腕,弓起的弧度如此优雅,心不在焉地答道:「宿醉的话手会抖,弓也跟着抖就完了。」 「没想到你也有会害怕的事。」 「有啊,我怕的事可多了。害怕手抖,害怕忘谱,害怕失常,害怕听不见音准,害怕搞错独奏进场的时间,害怕失手摔坏琴,世界上就少了一把史特拉第。」他掰着手一一数出自己害怕的事,数完了一隻手都还数不完。「有时候觉得独奏家就像是在走钢索。那里只有通向终点唯一的道路,只能够一路向上,不断进化,继续成长下去,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很多人走到半途就消失了,也许是扛不住庞大的压力,也许是遇到了才华的极限。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哪里。」 「你倒是不怕女人报復。」 「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有什么好报復的?我从来不会强迫谁。」陈奕韦他说得自信,充满对自己男性魅力的肯定,就像是他相信自己的琴技一样自信。又笑着转移话题:「苏,你为什么不弹钢琴了?」 苏巧巧拿起酒杯来,闷了一大口。突然被戳中心中埋藏已久的痛处,眼角泛起一股酸涩,她也只当作是喝了酒容易伤感。「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他钢琴弹得很好,我比赛从来都赢不了他,他也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即使是这么强大的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职业钢琴家。我就想,如果连他都碰不到那个世界,我大概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吧。如果不能成为演奏家,我还能做什么呢?」她望着杯底,眼神有几分黯淡,「后来我才发现,比起自己站在舞台上,我好像更喜欢可以成为让别人发光的人。像你们那样的人,创造出来的音乐比我好多了,这样也对这个社会更有助益吧?」 「我倒不这么觉得。」陈奕韦手中晃着酒杯,倾听冰块敲击杯壁发出的声响,说得随意。「每个人的音乐都有意义,同样一张谱,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詮释方式,你的音乐一定也能打动谁。像我就很喜欢呀。」 听见这样的夸奖,明知或许只是客套,苏巧巧还是忍不住甜甜笑了起来。 陈奕韦看着那笑容,配了口酒。「是你喜欢的男生太没眼光。」 「啊,他是同性恋。」 陈奕韦哑然失笑,一口酒差点呛在喉间,「抱歉,是你太没眼光了。」 苏巧巧叹口气,嘟囔一句:「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你说什么?」 深色灵动的眸子倏然扬起,「你难道就没有想要放弃小提琴的时候吗?」 陈奕韦望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倒映出自己的苦涩,张口嚥了下去,「从来没有。不管再怎么痛苦,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只剩下小提琴了。」 他的口吻有几分寂寥,苏巧巧却不太能同理。她有时候会觉得小提琴像是一种生物,即便是最细微的改变都会表现在琴弦上,也许只是是手抖了一下,按弦的位置偏了一些,或是弓触击琴弦的角度不对,发出的声音就完全不同,在那四根琴弦之上有着无限宽广的可能性。 所谓的天才,能将这一切难以控制的因素都精准掌握在手中,随心所欲地表现出他们心中所想表达的音乐。对于那样的天才而言,只有小提琴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那种高度,难道这样的世界还不够广阔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