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到,十四来跟十九换班,夏季日头升的早,天光大亮,却还能见西边隐隐约约的月亮。 屋内响起阵阵咳嗽,时断时续,令人揪心。 十四拉着十九到角落,皱眉问他:“是一直没睡还是刚起?” 十九苦笑:“一直未睡。” 十四踹了他一腿窝,骂道:“今日主子冠礼你不知道劝着点?” 十九拍打衣料上的尘土,斜眼看他:“你敢劝?” 十四也知道周琮的脾气:“行了行了,回去休息吧,这我看着。” “咱俩一起,我跟主子请示了,咱们回头穿上护卫服制在外边保护他。”十九一夜未睡丝毫不见颓萎,他在这些人中年岁最小,功夫却是上乘,方才十四那一脚完全可以躲开,奈何自小被哥哥们欺压惯了,如今也由着他们了。 “我看你就是想看热闹!”十四一语道破,抱着剑就要走。 十九一把拉住他:“诶,有个事。” “说。” “后边那屋子,主子又吩咐什么了没?” 十四蹙眉:“没啊,还是之前说的,该采买采买,该置办置办。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不是,你说这屋子是给谁住的?” 十四已经不耐烦起来:“自然是未来夫人。”那装饰之物尽是迎合女子喜好的玩意,总不能是给长公主住的。 “依我看,非也。”十九说完掉头就走。 十四运步急追:“把话说清楚!” 一时间绕着屋子你追我赶,周围的侍人也早就习惯了。 突然一阵动静,房门被奴仆打开,二人均是偃旗息鼓,抱剑分立两侧。 周琮采衣束紒,一夜未睡,皮肤依旧光洁白皙,只眼底有淡淡青黑。 他面色无波,未发一言,行过山水画廊,越过宅门,上了备在府前的驷马高车。十四十九几步跃上车辕,一前一后警戒着。 轩驾华盖绣珠,紫金绶带,日光甫照,光辉灿烂,豪奢非常,这是前些日长公主特意为他加冠之礼备下的。 之后跟着叁辆普通车驾,拉着物品和仆从,一行浩浩荡荡,踏过督院街的青石板,往北向着永宁宫进发。 加冠之礼本应宗族长辈主持,不过经年之前的大乱,让周氏人口凋零,只剩了周瑾安这一支。 李裕是万万看不上周瑾安的,直接吹了枕边风,要当今皇帝肖兆棠为他主礼,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得以昭显公主党的荣耀。 周琮自己没有多余想法,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本想着理一理那本志令上北地崇化县大族 章氏的发家脉络,却总是不由得浮现出昨日看到的那两行短短的字句。 「周克馑归,姑娘携其手回院 郎情妾意,赴云雨」 郎情妾意,赴云雨… 周琮何等聪敏,略作回想,已然猜到实情。 她为何待他如常,为何不愿离府,为何一信不回,如今都有可解了。 可怜他枉费心思,全作空欢喜。 周琮捏了捏眉心,放任自己不做控制,如走马灯般,脑海里同她有关的片段一一闪过。 吻过的唇舌,生有涟漪的眸子,奋力递上来的伞,细雨槐叶下的侧脸,挨着他下颌的细发…… 都绞作未有问津的九连环,无甚可解。 可笑他以为这难得的心意是留给自己的,竟筹划起以后了。 原是那小子的,真是讽刺。 周琮手掌盖住眼睛,难以摆脱沉郁之感,喉间痒意升腾,剧烈咳嗽起来。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