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降香也学着邻居,早早地动身,要去等坊门开。 到时候晨钟一敲,她便可以往驿馆去,将孩子交还给成素。 这样,也不会耽搁了她去叶家帮工的时辰。 成素也真是,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吗?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四处奔波呢? 谢曜昨夜里闹得太晚,此时正睡得香甜。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要把熟睡的孩子带出去。 尽管他可能会被她的动静弄醒,不高兴地哭闹。 注视着孩子安静的睡颜,降香无可避免地要回忆起,曾经给他下迷药的事情。 愧疚像是河底的暗流,卷着她往下走。 她不敢再抛下他了。她不想让孩子醒来,找不见人。 降香在家中寻到了一只背篓,往背篓里垫了厚厚的碎布头,轻手轻脚地把谢曜放进去。谢曜并未被她的动作惊醒,只是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还咂了咂嘴。 掏出钥匙开了门,却没成想,她欲寻之人,竟已经早早地站在门外等候了。 ——成素带着几名王府内侍,隔着门框,与她正照面。 “王妃。”成素眼尖地看见降香背后的孩子,便只悄声地行过一个简单的礼。 降香点点头,解下背上的背篓,递给他: “把他带回去吧,他还在睡,小心点别吵到他。他自己的衣裳脏了,我昨夜里洗过,放在背篓底下的小包袱里,他身上穿的衣裳,料子粗糙,是我夜里给他做的,时间太紧,也做得不好,只是将就套上了,回去能换新衣裳,便可以扔了。” 成素本是奉了怀王之命,带着人来伺候王妃和小郎君的。 降香一番话,反倒把他说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背篓早已凑到了眼皮底下。 他可不敢伸手。 摇着头后退:“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呀!王妃误会了,我是来伺候娘娘和小郎君的……” 降香闻言,叹了一口气,把背篓收回怀中,轻声劝:“是怀王叫你来的吧?你把孩子带回去还给他,孩子太小,经不起折腾的。” 成素不敢乱答,一边支支吾吾地应付,一边飞快地思索,如何闯过这关:“这、这……” 最终,心一横,不仅将实情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地卖惨:“其实,怀王就在此地,不如王妃亲去……我要是将小郎君带走了,于殿下实在不好交待。请王妃体谅体谅……” 成素惯爱琢磨怀王心意。 他虽对降香心存芥蒂,但心里也清楚,怀王还念着旧情,若非如此,怎会在这紧要关头,千里迢迢跑来苹州? 更若非如此,他就算是被谢曜折磨到死,也不会听了蒋神医一席话,就把小郎君带出王府。 他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能撮合就撮合。 降香果然受成素触动,声音放得更轻:“好……他在哪里?” 成素清了清嗓子:“一墙之隔。” * 降香背着孩子,敲响了邻居的门。 门房她不认得。但袖口的怀王府标记,她不会认错。 “我是旁边的邻居,听说你们新搬来,想和主家打个招呼,烦请帮忙通报一声。”她很有礼貌。 门房是谢承思在苹州新找的,不认识降香。听她这么说,便也抱拳回礼:“娘子稍候,我去去就来。” 谢承思已经很难有贪睡的时候了。 他正伏于案上,提笔向神京写信。 听见门房来报,悬空的手腕一抖,在纸上留下一大团墨点。 信是写不下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 他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二人见面,没什么惊天动地的。 在最平平无奇的清晨,最平平无奇的院门口——白墙青瓦,白墙被入夏前的雨水冲出了几道裂缝,缝中露出内里泥砖的轮廓,砖上爬满了绒绒青苔。 降香对着谢承思,像对着成素一般,解开背上的背篓,抱在怀中递过去。 她以为她会忐忑,她会畏惧。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慌张乱跳的心,反而歇了下去。 谢承思不接。也不说话。 高大的身影挡在降香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他的手指偷偷蜷在袖中。 降香着急地往前进了两步,将背篓举得高了一些。 她以为他没看清。 “孩子睡晚了,他只是还没醒,你不要误会。” 谢承思仍旧不说话。他静静垂下眼,扫过沉睡的孩子,又将目光凝在降香身上了。 降香不知他何意,只得继续开口:“你、你快把他带回家去。” 谢承思终于动了。 一把攥住了降香的手腕。 “一起回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