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转过身,警惕地盯着蒋神医。 蒋神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老神在在:“还能有假?我这么大年纪,骗你一个小孩子做什么?爱信不信,不信算了。” “那又怎样?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谢曜故作成熟地抱住手臂,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蒋神医看。 谢曜当真说到做到,乖乖地站在门口,一直等到黄昏。 不喊累也不喊饿。 直到降香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她背着光,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中,外面却勾勒着一圈金红色的轮廓。 她渐渐走近了。 谢曜也渐渐看清了——是他的母亲。 他以为他忘记了母亲的长相,其实他没忘——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能笃定,那是他娘! 他的母亲和神京中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没有漂亮的衣裳。她身上穿的衣裳,他只见过王府里的奴仆穿过。 也没有细腻精致的面庞——她甚至都不用香粉和胭脂!连那个讨厌的乳母都用的! 她和他想象之中的母亲,一点都不一样。 但他却一点也不讨厌她。不觉得她周身寒酸,不觉得她样貌不如人。 他知道她是他的母亲。 他很高兴! 他的母亲也看见了他。 谢曜兴奋地向她跑去,短腿迈开最大的步幅——他希望自己能长得再高一点,最好长得和父王一般高。这样的话,这条巷子就不会这么长了。 夕阳照在他圆圆的脸上,像是埋在鸟儿后背的浓密羽毛之中,软绵绵,暖洋洋的。 谢曜已经能想象到母亲的怀抱了——她伸开双臂向他走来,他跳进她的怀里,香香的,暖暖的,任何香粉都比不上,红澄澄的日光也比不上。 可她却停下了脚步。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她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谢曜的脚步也变得迟缓,难道认错人了? 难道她不是我的母亲? 下一刻,面前的女人出了声: “谢……曜?”声音有些犹豫。 这句话打消了他所有的不愉快。 “娘——!”他拖长了声音大叫,又开始跑跳着奔向她。 像只山林里的野猪,闻着了人味,便一阵风似地冲出来,龇着两颗长长的獠牙,非把人拱倒不可。 降香在裙摆上擦了擦手。 她怕碰脏了孩子。 ——这个漂漂亮亮的,整齐干净的孩子。 但她最终还是回抱住了他。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张开双臂,而后又合上。 “我找到我娘了!你们都走吧!”谢曜身子赖在在母亲怀里,只转过脸,得意洋洋地宣布。 “这……”成素迟疑地望向降香。 降香抱着谢曜的动作僵住了,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即使在苹州避了几年,她突然面对王府旧人,仍然下意识地畏缩。 “娘?”谢曜不解地抬头,直接将疑问说了出来,“为什么不抱我了?” “是不是因为成素?成素惹了你,我来帮你教训他!”他敏锐地觉察到母亲与成素之间,弥漫着若有似无的不对劲。 他从母亲的怀抱里挣了出来,小小的身影,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疾言厉色地冲成素喊: “你走!我娘不喜欢你!你不许出现在她面前!” 他年纪太小,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他就是感到不舒服!就是要母亲重新注意到自己!他是在保护他娘! 降香的注意力果真被孩子吸引了。 “成总管是长辈,不要直呼其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吧?”她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抚上谢曜光洁的额头——孩子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细小的碎发都梳了上去。 她下意识想要纠正谢曜的错误,却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资格。但话已出口,只能生生地转成商量的语气。 “不要,你不喜欢他,我才不要尊重他!” 真像。 真像他的父亲。 无论是非因果,总是先维护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出来维护她。 看热闹的蒋神医走近成素,耳语几句:“怀王不就住在她旁边,能出什么问题?你就顺着他吧。你现在把这个小魔头带回去,有什么好处?让他再闹一晚上,明早继续来这里蹲着寻母?你精神头足,我这个虚弱的老头子,可熬不住咯!” 语气虽说不上友善,但确实点醒了他。 成素便不再反对谢曜。 “好、好,我走、我走!” 他举起双手,带着随行诸人,慢慢地向后退去。 “磨蹭什么?快走!快走啊啊——”谢曜催促,气愤地直跺脚,“啊啊啊——” 直到所有人都转身离去,留下他与降香。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