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邈要外迁,任淇州参军。你要去送送他吗?” 谢承思从外间回来,一边平伸着手,任人为他更衣,一边问降香。 他形色如常,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孩子。 仿佛她根本没有伤害他,仿佛她根本没有生下他。 仿佛他们是一对最平常不过的,没有孩子的恩爱夫妻。 “不了吧……”降香摇头。 她算冯文邈的什么朋友?早在温府花园里,他说出那番话,其中断交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 况且长亭送别,到场的都是他熟稔的同僚亲友。她又算什么?到时候面面相觑,大家都尴尬。 她从来都是一个识趣的人。 谢承思像是预料她心中所想:“不是叫你跟别人一道去送,是我请他与你见一面。” 降香下意识要拒绝,她不想多伤心一次。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不……好吧。” 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谢承思怕降香不自在,为冯文邈选定的地方,并不在王府之中,而是在临河的酒楼。 送行当日,他更是没露面,自去处理别的事务。 为降香引路之人,也只是受了安排的普通府卫。 冯文邈比降香来的早。 降香推门进来时,他已经在厢房之中踱步许久了。 府卫颇有眼色地退下,只留下两位贵人。 许久不见,本就不太熟悉的二人,不禁显得更加局促。 “金娘子……不,怀王妃,近日可好?”冯文邈用一句不痛不痒的寒暄,率先打破了沉默。 “都好,都好。冯郎君请坐。”降香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微微曲身,请他入座。 “王妃娘娘,我……”他原本是要解释,自己为何久不与她见面——得知她成亲,又得知她有孕,却一次不去探望。 腹稿早就打好了:他会说,他这些日子事忙,先是忙着履职,又忙着外放,实在抽不出空来。 可一开口便支支吾吾,吭哧吭哧地连脸都憋红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降香善解人意,并不追问他何意,反而若无其事地另起话头:“听闻冯郎君将往淇州,往淇州任何职?莫非也同在神京时一般,做那司仓的参军?” “是、是。”今日的冯文邈,不知是怎么了,对着降香说话,总有些声气不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冯郎君对淇州了解多少,一切都备妥了吗?” 冯文邈不接话,降香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话,以怀王妃的身份,虽不至于冒犯,却难免有些上位者的傲慢。 但除此以外,她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东西说。 能说什么?问他之前过得如何,为何不与自己走动了?还是问他与温女郎的关系进展如何? 前者是揭自己的伤疤,后者是挑衅他。温从蕙明明亲口对她说过,她与她的家族都属意谢承思,对冯文邈当然是流水无情。 就算温从蕙当真改了主意,也该是冯文邈主动提,不该她来问。 “多谢,多谢关心,备妥了。我祖籍卢阳,正属淇州辖下。”冯文邈仍是问一句,答一句。 降香的心不禁提起来。她备好的问题全问完了,再轮到她说话,该如何继续说? 不过,冯文邈像是突然醒悟,没让话掉下去,重说起别的事:“王妃娘娘,我……我上回说过的话,你可还有再考虑过?” 他上回和她说话,是多久之前了? 他说了什么?——他要她不做公主府的叛徒,要她回去公主府。 降香从未想过,她竟能一下子就回忆起来。 他那时失望愤怒的表情,也立刻浮现在眼前,恍然如昨。 她不想再听他指责自己。 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便要起身离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