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莎引领我走进依琳娜的闺房。偌大的空间里不乏蕾儿丝与流苏装饰的帘幕,穠丽的色调像是为了遮掩什么秘密,一层又一层阻隔了屋外充沛的日光。 浓厚的酒气扑鼻而来,我的心情从忐忑不安转趋沉重。依琳娜顶着稍嫌紊乱的捲发,倚着墙坐在角落,两眼空洞无神,宛如乾涸的两口浅井。在她面前摆了一张圆桌,还有一壶热气蒸腾的茶,光线明显不足的室内虽有茶气,却更添一股燥闷。 「亚希儿小姐,请坐。」埃尔莎拉开依琳娜对面的椅子,我静静入座,但愈是接近依琳娜的酒红色眼睛,就愈是让我愧疚。 我一度忘了自己曾告诉她,我无意取代她心中真正的银笛手。 「亚希儿,你的脚伤好点没有?」基于礼貌,她先开口问候。 「嗯。」我试着多说一点话,喉咙却像在闹乾旱,一点也不争气。 「这是我自己泡的茶,你试喝看看吧!」埃尔莎照依琳娜的意思为我倒了一杯茶,我小心翼翼啜饮一口,略带苦涩的味道立即从舌尖扩散。 埃尔莎像是预料到我会皱起眉头一样,细心的再倒了一杯水给我。「这种茶对于解酒很有用,不过对你来说口味应该太重了。」她如是解释着,我紧握住杯柄,心亦跟着缩成一团。 「依琳娜,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亚希儿,我并不是为了责怪你才叫埃尔莎带你来的。」依琳娜的目光沉落在杯中倒影,静默了一阵子,然后端起瓷杯将剩馀的茶喝尽。我忧心的望着她,身为她的侍女,埃尔莎却对此番场景不为所动,好似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昨天晚上我进宫去见了薇莉亚一面。」她抬起头来与我四目相接,试着轻描淡写以一句话带过令她神伤的原由,也试着微笑,但她的笑容比这杯茶苦涩多了,她泡的茶至少还会回甘。 「亚希儿,可以请你吹笛给我听吗?」忽然间,她近乎乞求的眼神慑住我,一旁的埃尔莎用一种与气氛完全不搭调的平静口吻解释道:「依琳娜小姐想戒酒了,请您务必帮忙。」 ☆ 经过依琳娜同意后,埃尔莎协助我将窗帘拉开,留下窗纱滤光。房里的角落得到阳光垂怜,清爽的风从半开的窗吹送进屋,顿时驱散让人意志消沉的气味。 「亚希儿小姐,这是依琳娜小姐收藏的乐器,请。」埃尔莎从隔壁房间取来一支透明的笛子,我如临大敌小心接过,它晶莹剔透的样子乍看之下像极了封存地窖的冰雕。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为之屏息。亚希儿,这是琉璃製的长笛,是我在城里一家有名的手工艺品店买下的,但我到现在还没听过它的音色,你能否吹奏一首曲子让我听听?」 继银笛之后……是这支同样价值不斐的琉璃笛吗?我怀疑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天是否都将会有这样的挑战要克服,但,我既已决定留下,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并设法达成他们的期望才行。 依琳娜让埃尔莎扶回床上,不一会儿便瘫进枕头堆中,我应诺,并站在可看见窗外的地方,瞭望远方看似城镇尽头的雾带,凭藉着直觉再次随心所欲的吹奏起来。 在那遥远的薄雾之外,是否就是传闻中的辽阔大海?我在内陆的大草原上生长,无法想像蔚蓝无垠的海洋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海和抬头可见的天空没什么不同?但听说那里有鲸豚翻滚,有船舶穿梭,是个比天空更精彩多姿的好地方。 顺着想像中的海浪摇摆身体,不知不觉我竟也陶醉在自己虚拟的幻境之中。直到我放下笛子,回头见到依琳娜安稳入眠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相信音乐能够消除身体的疲倦感,抚慰悲伤的灵魂。 「亚希儿小姐,您真的从未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吗?」埃尔莎讶异的瞅着我,瞳芒闪烁未已。 我难为情的将笛子奉还给她,若是再让更多人这样褒奖,我怕自己会沉醉其中而忘了自己的身分。「我想,可能是我爸爸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帮我特训过吧!」我半是敷衍的说,虽然没有印象,但想想似乎也不无可能,毕竟爸爸是音乐家这件事是真是假仍是个谜。 「叩叩。」不晓得是谁将时间点抓得如此准确前来敲门,埃尔莎轻手轻脚地过去开门,我弯下腰为依琳娜拉上棉被,不经意听见依琳娜低声呢喃的梦囈。 「薇莉亚……跟我回家……」 我蹙起眉头。不知道昨晚她们到底谈了什么,让依琳娜连在睡梦中都这么哀伤。「亚希儿小姐,杰尔少爷来找您了。」埃尔莎轻拍我的肩说。 对了,从起床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他……我点点头并向埃尔莎告别,临走前我又多看了依琳娜一眼,希望这次她能好好养足精神。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