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早点认识成萱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脑海一片混乱。 直到外面不知是谁奏起高亢有力的嗩吶,我才回过神来,嗩吶的声音震耳欲聋,和锣鼓相结合,声势浩大。然而,同时间我也看到有道身影偷偷从门口溜了出去,不暇细想,我立时跟了过去。 只见外头渐渐拉开了夜幕,天空由白转黑,夕阳业已沉进山林,鞭炮、嗩吶和锣鼓交织而成的盛大曲调,反而更给人一种冷清凄凉的感觉。一路上,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关起来,闭门不出,跟之前走廊的情况如出一辙,让人觉得这里彷彿正在举办什么禁忌、不可告人的仪式。 荒凉的街上,只两三隻野狗巡视左右,接着发了疯似的对着空气狂吠,而几隻攀在瓮墙上的野猫则竖起背脊,发出低沉的吼声,锐利的爪牙爬搔在墙顶,「咿咿呀呀」直响。 为了缓衝海风的吹袭而建得弯弯曲曲的街道巷弄,无法直看到底,使得我在追寻前方身影的行跡时,费了不少功夫。唯一能够作为参考的,就是脚步踩在红砖上的清亮响声。天色黯淡,已渐渐入夜了,吵闹的乐声在这样的时间点显得分外阴森。一路跟着那道人影,我看到几乎每个路口都钉上了一枝青竹,斑驳的竹皮多半被刮去,空白处写上「奉勒令……本坛星君符来镇……」或「雷令……六丁六甲大将军押送罡」之类的字样。 这是── 用来镇煞路口的青竹符! 转头,看到电线桿也贴了张「前有法事,禁止通行」的告示。霎时间,我的眼睛瞪大,终于想起一件早已淡忘、不愿再忆起的事。 事实上,全台湾并不是只有鹿港在举办「送肉粽」的仪式而已。许多沿海乡镇往昔都有类似的习俗,只是都慢慢失传了。 我就有一次曾擅自跑出位于海港的那间孤儿院,观看过当时「送肉粽」的仪式,后来回院大病一场,发烧了好几天,把那天的事情都给忘了大半,还惹来院长一顿骂;后来听说,那次的「送肉粽」并没有成功,以致于短时间内又连续办了三、四次,才终于止息煞气。所以,方才我追寻的──或许就是过去的自己?那道人影继续跑着,我亲眼看见年轻时的我偷偷躲在瓮墙后,凝视远方。 悄悄走过,我站在离他身后稍近、却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朝他所望着的方向看去。 年轻时的我身躯忽然一震,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铃铃,铃铃铃……只听得响彻云霄的铃声、锣鼓声和嗩吶齐鸣,鞭炮一路炸了过来,霹哩──霹哩霹啪啪啦──藉着亮光,一张黑令旗出现在我眼前,耀武扬威地挥舞着,从远方带了一大批队伍快速行进,朝这里晃过来,跟在后面则是握着青竹棍的庙方人员,有人不停撒起盐米、有人持着柳枝、有人手持康榔製的扫把,还有人手上抱着草龙,王爷和一干神将穿插在队伍里,浩浩荡荡地,气氛显得分外肃穆。但最引起我注意的,还是那条显眼的绳子和小木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上吊者最后触碰过的物品到时就会被一路送出海口。 脑海里响起一首描述此一仪式的普渡曲:「初一放水灯,初二普王宫,初三船仔头,初四城隍庙……初七七娘妈生,初八后港边……廿九全市普,三十王爷暗访……」 忽地,一隻手抓住我,将我拉向后方。 成萱的声音轻轻地传入耳侧。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小声说:「这下我们都撞见『送肉粽』的队伍了,最好还是跟着后面直到海口,等到法会结束再走,否则可能会出事。」 然而,敲打锣鼓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息了。 队伍中的王爷与神将静静地看向我们。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