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想应该不只素云而已,大部分我在台湾的朋友,都无法想像我在这里执勤的状况是怎样的。就拿这一晚来说好了,无线电里传来求援的消息之后,我们抓起了装备就往指定地点衝,但结果那些想要靠岸交易的大陆船隻却怎么就都不靠过来,只是在近海徘徊着。 稍后赶到的副中队长,研判状况还未解除,于是我被分派要留下来继续守卫,安检站的警戒工作则交由其他同仁负责递补,我跟学弟得留在这里盯着海面。 「必要的时候就找掩蔽,等他们上岸来交易的时候再一网打尽。」副中队长交代着。 这种守卫工作有个专属的名称,叫做「埋伏」。我们会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找好观测点,趁着大陆渔船靠岸的时候,衝到海边将他们的人、船、货尽皆查扣下来。这是岸巡工作当中最危险的一种,因为我们无法预料将会遭遇到怎样的抵抗,甚至攻击。 等待的时间里,学弟拿出了手机,打给他在台北的女朋友,而我则给自己点了一根菸,开始望着漆黑的海,轻轻唱起了歌。 刚开始听「喝完这杯咖啡就走开」的时候,是我跟素云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回我在家里弹吉他,唱起了这首歌,素云还说这首歌听来颇有感觉,就可惜我没喝酒,少了点放肆的味道。于是我把专辑拿给她,我们开始练习合唱。 那当时并不能深切了解歌词里的意思,也总以为那歌词里的故事不会跟我们有关,我总以为靠着信念,就可以将不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心,牢牢栓在一起,还天真的以为靠着电话跟信件,我们就能完全了解彼此的状况,甚至帮对方想出所有问题的解决办法。 不过那都只是想像,就像现在,没来过金门的素云,无法理解我们的勤务跟一般陆军究竟哪里不同,也无法想像为什么明明我是在当兵,却尽干些像警察一样的工作。有些事情说了也是白说,于是我开始习惯沉默,不希望她又担心得睡不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着都已经半夜快两点,我以为素云应该已经睡了的时候,她却打了电话来。 「在忙吗?」她问我。 我说其实还好,正在海边遥望大陆那方向的渔火呢。 「你不在安检站吗?」 「晚上有点状况,我过来支援埋伏组。」 「又是埋伏。」她的声音有点怨懟之意。 我试着说明今晚的状况,也告诉她不用担心,就我自己在这里当兵当了快一年半的经验看来,今晚那些船隻应该不会靠岸,而且,就算他们靠岸了,在场没有比我更资深的士官,我也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身先士卒的衝下海去,只需要在岸际指挥人员就够了。 「话不是这样讲呀,你明明是安检站的,为什么要过去支援那种勤务?」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在部队里凡事都听命令,人家要我过来,我总不能抗命,单位人少,互相支援本来就是应该的。 「只是偶而嘛。」 「他们知不知道你有老婆在家里?为什么要派你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其他同仁家里一样有人在担心他们,我不能说不来就不来,况且我们也还没经过真正的结婚程序……」试图说明时,我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刻着图腾的银戒,这是我们决定廝守在一起时,互相送给对方的一枚戒指。我很认真地看待我们自以为的婚姻,不过别人可不这样想,大多数的人只认得身分证上的配偶栏,也只把我们当成小儿女甜蜜时的戏言罢了。 「算了,你知道我会担心就好了。」 沉默了一下,我问素云还不睡的原因。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大多数的情人有事情要「谈谈」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是好事情。我把夜视镜交给学弟,自己走到岸边的大石头旁来。 「我在想,要你学着更设身处地替我想,这似乎还是很难。」她说。 我自然明白,那是为了今天回金门的事情,也当然明白,类似的事情绝对不只发生在今天。比方说,她想骑着机车到大甲或清水那边去吹吹海风,我会说:「可不可以等我回台湾再陪你去?」我担心的是她的安全,她不高兴的是那当下心情的鬱闷竟必须等待近半个月之后才得以宣洩。 又或者她因为工作上的人事问题,烦恼得想要离职走人,我总说不然等我回来再一起商量。可是素云会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被那些人逼疯或上吊了。」 没有待过办公室职场的我,并不能非常理解这当中的生态平衡问题,尤其在一个小小的系办里,系主任只有一个,可是努力想往上爬的助教有很多,即使素云不刻意去争什么宠,别人同样会把矛头指向她。 「我知道你在那边有很多事情跟问题,我只是不希望这些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