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 一片织着宝象花的残锦一角,突然显露在了一块她刚挖出的泥团里。那原本美丽而光彩的织物,在地下深埋将近二十年,脆若纸张。随着泥块松散,织物随之片片破碎,消失无踪。 她的双手顿了一下,眼角发红,浑身抖得愈发厉害。 “嫮儿!” 裴萧元的心霎时也跟着跳得厉害,他再次阻止,却被她猛地一把推开。 他从不知她力气竟也会如此之大,遭她急推,不防之下,跌坐在了地上。 “你别来管我!”她厉声道,头也没回,咬紧牙关,低头继续挖泥。 “送她回去!” 此时,一道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裴萧元转面,看见皇帝和赵中芳立在了身后。老宫监那本就佝偻的躯体看起来愈发弯曲,神情充满了悲伤。 一缕薄云如纱,缓缓笼住春月。树林骤然转暗。 昏暗的月影里,皇帝的面容如铸,身影看去,站得异常得直。 “送她回去。” 皇帝再次发声,声若铁流,一字一字地道。 裴萧元猛从地上一跃而起,到她身后抱起人,从皇帝身旁走过。 她像是一头彻底失了理智的受伤的野猫,皮肤冰冷,身体僵直,在他由双臂和胸膛所构的禁锢里拼命地反抗。闷声不响地踢腿,打他,指甲胡乱挠抓他的皮肤。挣扎得太过厉害,他一时竟抱不住,失手滑脱,她摔在了地上。 她一声不吭,一俟得到自由,飞快爬起,掉头就往那花林再次奔去。他从后一步赶上,拦腰抱住,阻挡了她。接着,不再容她有任何的反抗,他轻而易举地将她一把扛起,放在了肩上,按住她的腰臀,随即继续前行。 她被迫倒挂在了他的后背上,血液倒流,剧烈地冲刷着她的头面,她的双手失了凭托,登时无法发力。她呜咽着,红着眼,牙又一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胛,唇齿间渗入甜腥的气味,亦是没有松口。 春夜的后半夜,宫廷里渐渐漫起雾气。 他仿佛无知无觉,任她咬着自己后背,双目望着前方,在宫道两旁那开始笼着淡雾的发着昏光的灯幢引导下,大步前行。 “裴萧元你混账!放我下去!你放我下去!” 不断的剧烈反抗,消耗去了她的体力,在和他的对峙中,她终究还是落败了下去,松了齿,对他的攻击也变得无力起来,渐渐地,又彻底停止挣扎。终于,像条孱弱的吐尽了最后一口丝的玉蚕似的,她软软地挂在了他的肩上,只剩发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哀求之声。 “……你让我下去。求求你了,我要回去,裴萧元……” 听到自己的名用如此破碎而绝望的语调从她口中呼出,他的心几遭剺裂。他愈发加快脚步,将那片花林远远留在身后。 怕惊到小虎儿,他将她送到附近的紫云宫,穿西殿,轻轻放在小隔间的长榻上。 她的脸孔本是惨白的,却因方才一路倒挂,面颊上泛出了一层病态的潮红之色,蓬松柔软的长发沾着泥土和残花,凌乱散在她紧紧闭着双目的面脸之上。 裴萧元亮起银烛,坐她身旁,一点点地为她擦去长发和娇面上的脏污。她的身子紧紧蜷在一起,仿佛害了病似地,僵硬而冰冷,开始不停地打着摆子,发颤。他再也忍不住,和衣躺了下去,将这一副身子搂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她的皮肤。 “嫮儿,哭出来吧。求你了。哭出来,你会好过些的。”他抚着她冰凉而干涩的眼皮,在她同样冰凉的耳边恳求着,便如她方才求告他那样。她在他的怀里颤抖了片刻,突然间,抬手掩面,抽泣出声。 “我本还存着幻想,幻想我的阿娘她还活在世上,只是我不知她人在哪里而已——” 伴着她的呜咽之声,泪如潮水一般,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洇湿了他的衣襟。 “原来她一直就在那里……孤零零一个人,已经这么久了……” “我的阿娘,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说不出话,整个人被一阵强烈的悲恸紧紧地攫住,双手死死攥着他的臂,便仿佛他是她浮沉汪洋中唯独一根可以抱住的浮木,不停地哭,哭得撞气,哭得到了后来,嗓音嘶哑,眼睛红得如要滴血,那泪却还在流,如液池的水,无穷无尽,永远不会有流干的一刻。 “还有我,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他在她的耳边说道,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将她发出的又一阵突如其来的抽噎声含住,吞入自己的腹。接着,他亲吻她潮湿的面颊,红肿的眼皮,吮干她的泪,又转回到她的唇。在他温柔的亲吻和不停的抚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