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再向世人揭其面纱,又遭逢宫变和边战。终于,等到了今日,云开雾散,它又一次等到了展露真颜的机会。如绝世美人,命运多舛,怎不叫人为之感叹。 唯一的遗憾,佳人只合藏于帝王宫,有幸能一睹芳颜者,终不过是王公贵戚、百僚官臣,而这世上更多的万千普通之人,只能隔着高耸宫墙,遥望那一幅与他们无缘的传奇的名画。 献俘礼日,圣人将在崇天殿赐宴百官和藩王外使,嘉奖有功之臣。天下名士也将有机会入宫,得以参与盛事,共同见证荣耀。 兰泰说,坊间有一目不识丁而家产雄厚者,痴爱叶画,虽然如今这画已非叶钟离所作,但依旧挡不住他渴盼之念,为能亲眼目睹,竟不惜广撒银钱,贿赂了大量的长安文人,为他吹嘘播名。短短不过一个月,竟真叫他如愿混入名士之列,大名被写在了受邀的名单之上。是在最后一关,被礼部的一个官员发现,将其除名,并投入长安县牢,以儆效尤。 “如今人人都在笑话那人,白丁一个,冒充风雅,竟妄想至此地步。” “公主你说,此事是否荒唐,可笑至极?”兰泰将这笑话讲给公主听,笑道。 她听了,也是莞尔一笑,又道:“举动确实粗鄙,但初心也不算大罪。叫长安县令训诫一番,放了便是,无须过多刑罚。” 兰泰忙应是,又由衷道:“公主宅心仁善,是那人莫大福分。” 她再次一笑。 “叶公当年曾说,画分两种,一是自娱,以托志趣,非知交不能展示。其余者,皆为看画之人而作。他的画也是一样。天下人愿意看,能够看到,方是他画作的价值所在,更是他作画的初心。画品分上下,而观者,不分高低贵贱。如山在前,有人叹其雄峻,而有人得窥仰止之道。焉能论断,山更喜后者?或前者之乐,一定不如后者?若是画成便被独藏,纵然金屋玉匣,也是大煞风景,为他所不喜。” 她回忆着阿公从前有一回在路上和她的闲谈,唇角不觉微微上翘,一双晶莹美目,转向慢慢停步在了廊中,正凝神细听的兰泰。 “当年叶公耗费极大心血作出的得意画作,却是为了铺陈宫室所用,恐怕有悖他心愿。长安之繁华,圣朝之荣伟,皆系于民。而天下万民,却无缘得见此画。即便后来它不曾毁于战火,应也是他莫大之遗憾。” “如今这画,何尝不是这个道理。我倒是有个想法,待将来,机宜合适,奏请圣人许可,容百姓入内参观。但可惜,哪怕此事最后能够成真,能得见者,恐怕终归也是万人当中的一二,寥寥而已。” 她自己说着,也是笑了,摇了摇头。 兰泰静静凝望着她,慢慢道:“公主肯体察民心,愿与民同乐,只要有这心,便已是天下人之幸。臣代他们,向公主致谢。” 他言毕,恭然行礼。 她叫他起身,又笑道:“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今日事毕,你早些出宫休息吧。我不送了。” 她说完,继续迈步前行,行至风雨廊的尽头。那里杨在恩领了人正在等待,以伴她回往寝宫。 兰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仿佛想起什么,又追上几步,唤道:“公主留步!” 她停步,转过面。 原来兰泰是为明日镇国钟楼开光一事而开的口。 镇国钟楼矗立在有着长安第一西门之称的开远门旁,为本朝开国定都建宫时,应一据说能够通晓天机卜数的相术天师的建议而造,高九层,周长百丈,高过城墙,底层名为天穹宝殿,从命名也能知晓,是照宫殿制式而建。在第九层的顶上,悬有一口千钧巨钟,声响,可动全城,当时,极尽宏伟壮观之能,人在其下,更是渺若蚁埃。 从开远门入长安的所有人,尚未抵达,人在城外,举目第一眼能望见的城内建筑,便是此楼。 而其名为镇国,则是呼应宫内的永安殿,取镇国永安、护国佑民之意。开国至今,虽经历数次地震,皆不曾毁损。每当夜晚降临,楼内亮灯,辉煌灿烂,光抵四门,更因连通永安渠,积水为池,栽种杨柳,又毗邻西市,附近筑起诸多寺庙道观,无不雕梁画栋、壁画铺陈,每逢春夏,美不胜收,渐渐地,镇国楼便成为了长安民众踏春秋游的一个胜景之地。 然而,与永安殿一样,这座高楼,连同它所代表的繁华和荣耀,一并也毁于景升末年的那一场变乱。 圣人复朝之时,这座百年华楼被叛军一把火烧得只剩半座残体,焦黑一片,那口巨钟,据说也被叛军拉去熔铸成了兵器。多年来,圣人再无修缮之念,周围渐渐便也跟着荒败下来。 就在去年,边战正酣之际,民众为国祈福心切,盼望重修此楼,纷纷自发捐助,长安县令携民意上书,朝廷予以回应,拨款资助。事由长安县令主管,但兰泰亦参与其中。 “此楼主体已成,新钟亦已悬顶。明日黄道吉日,请高僧开光举办法事,此事公主应已知悉,早前臣曾上奏。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