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他亲手抱起酒,扭头呼喝下人备席。 婢女们赶忙在后院碧池畔的一座露天水阁上架起火杖,铺一领地簟,摆上食案,又将烤乳羊抬出,二人便脱靴,随意席地盘膝而坐,就着流浆泛艳的桂花醑,一刀刀割食羊肉。 他二人饭量皆是不小,又都空腹,若风卷残云,将一头乳羊一扫而空。洗手后,用一方素罗帕巾擦干,婢女送上碟丁香浸的贡自岭南的橄榄果。 裴萧元拈起一枚含口,随意搭起一臂,伸直双腿,惬意半躺半靠在身后的一架凭几上。 对面承平此刻意犹未尽,仍在一杯杯地饮着酒。 “阿狻儿,那日是我不好,叫你——”裴萧元望着他开口。 “你没有不好!”承平打断他话。 “是我不好!分明你叮嘱了勿去扰她,我忍不住又回去找!险些给她惹祸。原本我该再等等,等她出宫。” 渐渐月上中天。 承平已是醉态可掬,却仿佛还不尽兴,将手中的葡萄纹银酒杯抛开,抱起整只酒瓮,仰头就着瓮口,咕咚咕咚将剩的酒悉数喝下,猛地振臂,他手中的空瓮便飞了出去,在夜空中幻出一道弧形的影,最后咚一声,坠沉在了远处那漂着芙蕖碧叶的池面中央,近畔水下吐泡的几只肥头锦鲤受惊,猛地弓身跃起,鱼尾击打水面,发出啪啪的响亮之声。 “痛快!好酒!许久没如此畅快了!” 承平哈哈大笑,从地簟上站了起来,身体又摇摇晃晃,再次趺坐到地。 “我告诉你,我回去找她,是想向她解释清楚,那日在郡守府她听到的自我口中出来的混话,全是我之过错,和你无半分干系。我却没想到宇文家的小畜生竟也跟来了。你知他开口第一句说的是甚话?” 他面容通红,此刻连坐也坐不住了,身躯歪向一侧。 “他竟说孤男寡女!” 他打了个酒嗝。 裴萧元目光微动,自凭几上收臂,缓缓坐直了身体。 “应当是他偷听到了我和她说的话,知道了她是女子的事!当时我便想杀了他,一时怒气冲心,也就没顾那么多……你莫怪我……” 他的声音渐渐含糊,一晃,人倒在地簟上,醉睡了过去。 “……裴二……我也知道……我们再不是昔日少年,当担当承事……但我就这性子……谁对我好,我可以剥皮剔骨回报……谁是我仇敌,我必挖心摧肝,拿来佐酒……” 他闭着目,口中含含糊糊地念着,慢慢不动,彻底睡了过去。 裴萧元凝望他片刻,招手召来远处侍立着的婢女,命为承平盖衾,随即自地簟起身,穿靴离去。 这夜他骑马回往住所,路上只觉神思浮动,心绪不宁。 青头送药回来的当日便坦白了在她面前曾说他如何苦寻她的事。这令他深心莫名倍感羞耻,当时便厉叱小厮,再不允他走动。中间也曾想寻她解释一番,又始终下不了决心。 她脚伤好的次日便奉命去慈恩寺为西平郡王妃追福作画,第一天他也知晓了,为作画方便,她已连着数日寝在寺中。 对于宇文家的儿子指定要她作画的举动,他也觉蹊跷,曾派亲信过去察看,报说确实是在作画,并无别事,慢慢也就作罢了。 或许是那世子机缘巧合知她画技出众,点名要她做事,也未尝可知。 但是今夜,自承平口中吐出的那一番话,令他陡然惊悚,如芒刺在背。再印证西山送水老翁也曾提过的话,她来长安第一天,在开远门外险被人骑马冲撞,那人正是这世子。 事情再不可能如此简单。 他二人是旧日相识也就罢了。就怕那世子也知她是女子,心怀叵测,万一对她不利。 思索间,不觉到了住处。 青头这厮知自己那日逞一时口快触怒了他,害怕会被送走,这些天畏畏缩缩,此刻还老老实实蹲在门口等着。忽然看到他骑马归来,急忙起身上去牵马,安顿了马,回来看见主人还站在院中,若怀有心事,讨好地上去,问要不要洗漱休息。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