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 听闻惠妃这么冷的声音和这么严苛的话, 卫双姐早就吓得不知所措, 缩头缩脑了, 可如今听闻这从未加诸于她身上的严厉惩戒, 她也岿然不动地跪在冰冷的石砖之上, 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无可救药的顽抗来。 这让惠妃难以自制地蜷起了手指,镂空的金制甲套在她的掌心划出一道深刻的红痕。她不为所动地转身, 余光看到卫双姐从她身后爬了起来, 也不需要奴婢搀扶, 一言不发地越过她向佛堂走去。 清露担忧地看了一眼惠妃,生怕她被卫双姐这不知轻重的连番冲撞气坏了身子, 可惠妃的面色却仍旧平静, 只从艳红的唇角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来。 “今日之事, 本宫按照延禧宫的规矩处置, 以儆效尤。这延禧宫中凡是本宫主事一日,便由不得半分僭越之举。” 惠妃说着,向延禧宫内殿走去,沿途奴婢纷纷叩拜。她气场太盛,那些或隐晦或蠢蠢欲动的视线被她经过时带起的寒风扫过,纷纷收敛起来,偃旗息鼓了。 “这几日风声紧些,你多加管照,莫要延禧宫被旁人钻了空子。” 她吩咐清露,得来了清露恭敬地垂下眸子,说道: “是。” —— 延禧宫佛堂之中,卫双姐无声跪在金缕玉衣的佛像前,目光平视着眼前的香炉。 旗人信佛,宫中太皇太后常年礼佛,宫妃纷纷效仿,各个宫殿皆设小佛堂,供宫中女眷抄经祈福之用。 卫双姐跪得笔直,不再像往日一样怀揣着憧憬仰视佛颜了,只是安静地任凭佛堂内香炉升起的炊烟袅袅将她鼓噪的血液围困。 她心中有太多事想不明白,可生平头一回儿,她不想说给佛听,也不想说给任何人听。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她十四岁进宫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无法转圜了。 清宫之中重嫔妃出身,更重嫔妃生育子嗣。卫双姐出身包衣,她的父亲只是个内务府管贵人膳食的小官儿,虽然家中没有沦落为那等凭借旗人身份领朝廷份例的披甲士,可家里也没有能力帮她逃过选秀。 她十四岁那年正值选秀,父母和哥哥一合计,想着她脸上还带着稚嫩,年纪幼小,就算拿去做宫女干活儿恐怕贵人都看不上,便紧赶慢赶地将她送进宫,满心想着选不上正当好,出宫便为她寻个好人家,日后也不用担心进宫伺候那些阴晴不定的主子了。 可天意难测,卫双姐还是和十五岁的万琉哈氏一日入选,次日,如今已经是贵人的乌雅玛禄也入了选。 卫双姐哭肿了眼,日日思念宫外的母亲和父兄。她年纪太小,皇帝对她也无甚印象,一次都没翻过她的牌子。在姐姐乌雅氏承宠后,她胆战心惊了几日,逐渐在皇帝的无视中又恢复了本性。卫双姐没有份位,被分配了许多宫女做的活计,但她甘之如饴,渐渐也就选择忘记她灰暗的前景,也忘了她已经失去的,踏出这道宫墙的能力。 惠妃刚将她接入延禧宫时,卫双姐怕极了她的冷脸和寒冰般的声音。她像个小兽般把脑袋埋进皮毛里,只露出两只簌簌发抖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惠妃。 惠妃处规矩比储秀宫还多些,惠妃似乎是看不惯她的德行,日日将她拘在主殿,可战战兢兢过了一月后,她却发现惠妃脸色是冷,但从不短了她半点儿用度。她在延禧宫过了最暖的一个冬日,比往日和储秀宫的姐妹们挤在一起过冬时,还要暖得多。 她觉得惠妃是个面冷心热的娘娘,和她们秀女传闻中的那种酷爱搓磨新人的残暴妃嫔完全不同。 有了惠妃若有似无的纵容,卫双姐没多时又故态复萌地恢复了本性,往日里在延禧宫里上下翻腾,若是寻到机会,还能躲着惠妃悄悄翻出延禧宫去。而她知道,就算被发现,惠妃顶多也就是斥她几句,关她一晚,连吃食都不会有什么短缺。 她本来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她就当个万事不愁的小答应,不去想过去在亲人身边承欢膝下的日子,也不去想未来那越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