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帕在他手里,旁人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回来。 凝理还站在那片幽深的竹丛中。浑身被翠绿的竹叶掩映,像一尾餍足的蛇,神秘又危险。 他轻轻嗅了嗅那方墨绿帕,似乎能嗅见凝珑留下的香。 忽地,他瞳孔微缩,抬头朝某处望去—— 一丛又一丛竹杆后面,站着一个眼神锐利的下人。 尽管他披着破旧褴褛的衣裳,但仍旧可看出这厮气度不凡,故意伪装成下人来混淆视听。 眼神阴鸷,像头狩猎的海东青,盯得人发寒。 凝理心里一慌,“谁……” 再一眨眼,那厮竟消失不见。 * 是夜,凝珑颓废地回到屋里。什么都没说,她先搂着麒麟被哭了一场。 云秀轻声安慰她,仍不见效。 “要不婢子把冠怀生叫来?小娘子有什么怨什么恨,只管撒在他身上!” 凝珑眼眶泛红,囊着鼻子抽泣,“就算打死他又能怎样!我那帕子还是找不回来!等等,你去找他一趟,就跟他说,帕子找不回来,他这条命也别想要了!大哥都能玩弄死士生死,难道我就不能要挟一个贱哑巴?” 云秀连连说是,飞快地跑到那处矮墙,喊了几遍冠怀生,都不见他出来。 慌乱中,她去屋里找,竟也没找到这厮。 再推开屋门,垂头丧气,“小娘子,冠怀生没待在下人院,也不知跑哪去了。” 凝珑心中更是郁闷,恨不能拿根麻绳吊死算了。 一番悲痛气愤,把这夜过得相当精彩。 却说冠怀生闯出竹丛后,直接叫十三把凝理此人查了个底朝天。 凝理跟着顾将军在外征战多年是不假,可在四年前,他就已偷偷回了京都。看起来他只将提前回京的事告知了顾将军,旁人一概不知。 凝理在京郊另一座深山里租了个小院,整日读书练字,修养身心,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凝家的这些破事,冠怀生向来不关心。 他止住十三喋喋不休的嘴,“他与凝珑,有没有关系?” 十三颇难为情地回:“凝理此人对凝珑小娘子动了男女之情,不过凝珑小娘子待他疏远。他这厮倒是坏心眼,不知用何手段,总能捡走小娘子不要的东西,当作宝贝,藏于一室。” 但那张麒麟帕,分明是凝珑最看重的东西之一。 凝理谨慎,冠怀生更谨慎。当夜安排乌泱泱一群人监视凝理,让凝府眼线助力,务必让他服下安眠汤。 趁凝理昏睡,那头冠怀生潜进密室,搬出独特的机关,破了密室设下的谜词。 “轰——” 石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碧绿墙,挂满了各式物件。 破旧的拨浪鼓,用旧的被褥,不合身的衣裳,搽抹完的脂粉盒…… 左边那扇墙挂满了凝珑的画像,画的是她从孩童到大姑娘的各个阶段。右边那扇墙挂满了凝珑练字纸和习画纸,笔力由稚嫩到成熟。 这间密室不大,可肉眼可见的角落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 但却没有麒麟帕。 清理完现场的足迹,冠怀生飞快撤出密室。 不在这里,那一定还在凝府。 甫一进府,就听探子报凝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知道他没在下人院后,更是哭得伤心。 在她心里,冠怀生比野狗还低贱,但却最讨她欢心。她时刻想要讨好程延,但心闸却从未对程延打开。 寂静深夜里,顺着月光慢慢走,脚步放到最轻,沉默无声。 在书房,冠怀生终于找到了压在《论语》里的麒麟帕。 凝理此人,用圣贤道理来掩盖龌龊心思,以为这样就能抹去罪恶,换来心安理得。 凝府宽广,冠怀生总怀疑他能听见凝珑的啜泣声。 他能想象到凝珑落泪的模样,那是令人心碎的美。 此刻她或许还搂着那薄薄的小被子,盖在头上,蒙着脸哭出声。可她从不嚎啕大哭,连哭都压到极致,生怕会破坏大家闺秀的形象。 她一定把那个逃走的小哑巴恨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把他的脸扇成球,恨不得把他鞭笞得体无完肤。 也罢,也罢。 两种身份,本就是一人,他又在闷头瞎计较什么。 “冠怀生”是一层面具,但若能得她欢心,一层面具又算什么。 她厌程延,喜冠怀生。那他索性就多做冠怀生,无非抹一层药膏而已。 她在冠怀生身上得到的欢喜越多,讨好程延的耐心就越多。 何况戴上这层面具,实则是摘下了面具。只有她,才能给予他痛,才能叫他从那痛里品出莫大的欢喜。 冠怀生特意摔了几跤,手肘膝盖流着血,与泥巴掺在一起,脏兮兮的。衣裳这挂一条,那烂一片,却正好把他的肌肉露出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