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 一听这句,成璧反而略舒眉头笑了笑,这粗使大娘说话没那么多规矩讲究,想什么就说什么,听着倒爽利。 “难不成赵元韫还要一样样菜地查,验看我吃了多少?” 婆子一拍手,“可不么!王爷是最仔细的人了,心眼多得赛豺精……”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江淮的蛤蟆——难缠(南蟾)! 成璧掩着嘴吃吃偷笑,这句就说在她心坎上了。笑完又顾自翻个白眼,低嗤道:“照这么说,他竟还真在意我呢。” 婆子头一垂:这话又不知该怎么接了。小小的姑娘家,说起俏皮话来,那眼神、那语调都冷飕飕的,竟比一味喊打喊杀的还要骇人。 “嬷嬷无需忧心。” 成璧胸脯起伏,一口气顺下去,将一溜小盏小盘都往婆子近前推了推,只留下碗冰镇的羊乳胡柚酸酪,“既是你做的,那这些都予你吃罢。我吃不下。” “这……” 婆子犹疑一阵,终是将小碟子又挪了回去,脸上赔笑躬身敬道:“原来小姐是喜欢酸的,那倒是王爷从前不够上心了。奴婢往后多做些酸浆酪子就是。” 成璧心里一咯噔,忙道:“其实……我还是更爱甜口些。最近天热了,实在没有胃口,就想用些冰饮清凉解腻。劳烦嬷嬷了。” 她一股脑说完,因怕对方上赶着告密,就急火火地叨了一筷子樱桃肉,也不品嚼,三口两口囫囵吞了进去,手脚极细微地发着抖,眸中寒意无人察觉。 是她太大意了,竟连烧火的老婆子都能一眼看穿她的喜好。 果然口腹贪欲最需克制,今日一遭放纵,贪了碗不值钱的酪,竟险些连自己的心魂都先赔出去了。亏本买卖,颇不值当!赵元韫日日与她同处,说不定正是潜移默化地叫她放松警惕,擎等看她一点点露出马脚呢。 老嬷嬷干站在一旁没说话,望望她,又望望酪。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眼前天真娇贵的小公主,其实分外可怜。 一国之公主,本应时时刻刻都自然而舒展。她生来高贵,享有普天之下最稳固的帝王恩眷,不必畏怯若有一日行差踏错。 她该驰马轻裘,兰台赋诗,飞觞举白,纵意笙歌。该有那样的底气和自信去恣意妄为,想了就用手去勾去缠她心上的俊俏郎君,不想就甩个脸子扬长而去,反正天家威严凌驾于万事万物,总有人会为高傲的公主殿下托底。 她本可以活得百面千相,面面鲜活随性,却独不该像现在这样,一两句话就开始鹌鹑似的往里缩头。 这一刻的成璧,其实并没有显露出一点仓惶,就连吃忙了烧心作呕都仪态大方。可那大方里,偏又透着些紧绷的刻意,这种刻意不是战战兢兢的小家子气,而是一种内源自生的刻薄。 她自己都在刻薄、逼迫着她自己,一刻不能停,一刻不能歇。更何况,后头确然正有一头大蛤蟆精在寸步不离地逼迫着她呢。 见成璧实在吃不下,婆子也没强塞,只说将碗碟都留下明儿再拾,免得小姐入夜饿了找不着吃食。待人一走远,成璧便立刻启开窗扉,将几碟子甜腻肉菜全甩到墙根枯草里去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