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怕乱了辈分。 泥腿子才刚刚洗净套上龙袍,还没脱去小乡厅堂上的热哄习气,你管我叫小姑父,我把你当大兄弟,君臣各论各的,谁也碍不着谁。 敬武大长公主虽是女儿身,却也是一位掌兵的巾帼,曾在梁末乡间暴乱中举一杆铁炒勺直冲在前,领着百十号健妇冲进县令府,将鱼肉百姓的地主大老爷按在地上,一拳拳捶打成了肉泥。 只可惜,大长公主随军熬战多年,几次重伤致使根基受损,再不能生育。 她与并肩王两个虽算是硬凑在一处,真成婚了倒也还算投契,毕竟都已人到中年,风吹过雨也打过,又有一份并肩作战的情谊,再没有闲话互相挑剔的。 为表敬重,阿史那豣在尚公主前便散尽侍妾,后又将几个庶子皆归于大长公主名下,奉公主为嫡母,更从源头就立下道家法:凡王府子孙,少不可淫戏通房,长不可宠妾灭妻,但有庶子,即去母留子,归正嫡脉。 并肩王虽是胡人,却将家风打理得清正严明,京都一干高门贵胄谈及此事皆暗自纳罕。 长子赵诞承袭了亲爹的胆气与体魄,却从无借势,只从小卒做起,最终也自马背上挣得了无上军功。昭明帝知人善任,又另封其为临楼郡郡王,爵位世袭罔替。 阿史那一门双王侯,煊赫彪炳,荣极盛极,古来由上及下,恩遇再无能出其右者。史书春秋笔法一叙,约莫又是一段贤君能臣互信互爱的佳话。 可京中总有几个好事的闲人不信正史,只爱从荒野杂谈里琢磨帝王心术,倒深觉其中有些微妙之处值得细细品酌。 并肩王的头衔,虚荣远大于实势,外无封地,且无法世袭。一旦阿史那豣过世,后代子孙皆要自降一等。昭明帝封赵诞为王却未允其另外开府,明摆着就是将那降了一等的爵衔先一步把给他而已。 如此一来,国库是得舍出点小钱,可皇帝却在仁义这头占尽上风,胡人父子纵有坏心,也被华美的高帽子给死死钳住,在昭明一朝三十年掀不起半点风浪。 正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昭明薨逝,阿史那一家原似可以大展拳脚,可偏偏并肩王他老人家竟留恋旧主,一个追着一个紧赶着见了阎王。 京中秘闻影传,大胤的两位护国神峰正正巧巧死在同天,一个大中午突然暴毙,一个断断续续地捱到后半夜也没了气息。故而新帝登基之后,那临楼王府的地位便俨然尴尬了三分。 再说庶子赵元韫这头,也是京城夫人圈子里的一桩怪谈。 这孩子生出来没归到王府主母的名下,也没见王爷把哪位姨娘收房,想必是府里奴婢心大了,爬上主子的床才留的种。 主母既不要他,王府里便再无容身之处,敬武公主可怜稚子无辜,便收至膝下养了几年,结果养着养着,竟然长成了讨债的冤孽,怎么教也不见好。还没满十岁,在府里早已是人厌狗嫌,下人见了,都得掩一掩鼻子、翻一翻白眼,谁也不拿他当正经主子看。 吕雩心知此子实算得大胤异数,便花了不少心思打听究竟。原来那刘钰说的全是正理,赵元韫的生母确是王府一名贱婢,连书房里服侍书墨的体面大丫鬟也够不上,不过是在伺候酒醉的老爷洗脚时被强拉上榻消了火才结下珠胎。 婢子哪有什么高远志向,能不挨板子,再吃一口饱饭就算是烧了高香。发觉自己怀上身孕自然吓破了胆,想自行打胎,又怕王爷治罪,可即便保住胎儿,因着去母留子的法旨,她这条小命也算是提前断送了。 肚子里的东西没手没脚,便算不得人。做母亲的一咬牙一跺脚,从相熟的仆役那寻了药来打,可还未打下来就被敬武公主逮个正着,问明经过后将那婢女锁在房里老实待产。 孩子呱呱坠地的当晚,一条白绫送走了临楼王府那身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