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边地调回京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偏要来做朕的主!” 周云柬不躲不闪,额角被砸的通红,却仍执拗地跪在当地,满面执着。 皇帝气得呼吸不畅,被身侧美人轻拍着胸口顺了数下,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冷哼一声,瞪着他道:“周将军如此奇志,待在京城委实屈才了!南岭八国近日动作频频,隐有不臣之心,你也别在千牛卫了,带上游击营五百,现在就给朕滚!” 周云柬抬首欲言,被皇上一挥手止住,虽面露急色,却只得隐忍下来,勉强应道:“……微臣遵旨,臣秋狝礼毕便领军出征南岭,定不辱皇命。” “滚下去!” 此情此景,人何以堪?成璧早已止住泪意,却始终垂着眼不声不响,倒叫赵元韫打心眼里生出些怜悯,摆出副长辈姿态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尔玉莫急,这周云柬本事大着呢。即便被赶出京城,到了打了胜仗,还不是要被皇帝张灯结彩地迎回来?圣上未说杀他,便是仍有心好好用他。再者说了,尔玉也真未曾欠他什么,是他自己一味犯浑,莫要放在心上了。” 出乎意料的是,成璧轻轻笑了两声,面上已不见黯色,反倒似豁然开朗般扬眉道:“皇叔过虑了。周将军一心为我,本是好意,却着实将功夫用错了地方。复我尊号……呵,若我果真死在掖庭,才算是了了父皇一桩心事吧。” “优典未彰,幼龄已谢,追怀既往,痛悼滋深……尔玉公主的追封诏书上,约莫该这么写。” 她从牙关尽头挤出一点声音,再望向他时眸光很有些晦明不定,轻声问他:“皇叔会站在尔玉这一边的,对么?” “你我二人,早已是利害一体。除却尔玉,本王还能帮谁呢?” 成璧娇俏一笑,拉住他的大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孩子似地轻蹭了蹭他。 “皇叔为尔玉寻只幂篱可好?一会儿要见容珩,大喇喇地亮出颜面可不成。”成璧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抬眼瞟他:“尔玉可已经是皇叔的人了,怎能让不相干的人瞧了去?” “真是个善变的小狐狸。分明是你自己无颜见他,偏扯上本王作甚?” 虽这么说着,他倒也早做了准备,亲自取了副人皮面具为成璧带上。 待抚平耳际那一点褶皱,赵元韫将她一把搂进怀中,在她耳畔温柔地唤:“尔玉。” 这一声语调缠绵至极,尾音却微颤,轻搔着她连接心房的那根弦。成璧正欲回应,他却已先一步放开了她。 “玩够了,记得回家。” 成璧才出营帐不久,便撞见容珩打马归来。 许久不见,容家二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青葱模样。今日的容珩为方便骑马,特穿了身烟青箭袖,墨发高束,颀秀挺拔。眉目间隐隐锁着些愁绪,却正是因着这样的沉郁而衬得他整个人渊渟岳立,莫可逼视。 龙章凤姿,挥斥八极。天心月胁,照映万物。 他本该是天上人,本该与世间最尊贵的女孩儿相携到老,而她却早早落入尘泥,沾染得一身污秽。 一瞬间成璧竟自惭形秽起来,她有些慌乱地以手掩面,待蒙住脸时才醒觉,此刻自己已换了张陌生面孔。即便如此,成璧仍觉着自己在他面前无底线地矮下去,两只小脚无意识地扣住地面,似唯有这样,才能叫她勉强维持住站立不动。 她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正欲上前一步,却见一蓝衫女子先她一步匆匆迎了上去,手执巾帕为容珩拭去额上汗珠。 “珩儿,可累着了?” 那女子带着幂篱,语声温雅如清泉泠泠,端听此音便可以想见,这定是位清幽妍丽宛如仙子的女郎。 容珩没有躲避她的碰触,眉目亦温软下来,轻道了声谢。 成璧垂下眼不敢再看。 她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正欲迈步,脚下却不听使唤,硬是平地摔了个大马趴。身后有脚步声渐渐临近,起先略有些犹豫,末了还是停在她近前,清冷如昨。 “姑娘,可摔伤了?” 他俯身,向她伸出手来,仿佛是她用尽了毕生胆魄才怀想出的一场梦。 容珩的手,晶莹如玉,而她早就零落成泥,连他的视线都不敢触碰。似乎只要一抬首,一切假象都将分崩离析,她苦苦埋藏着的、坚持着的,不过是旁人眼中的一场笑谈,是他这些年来冷眼旁观的一场戏。 爱与苦楚,皆独她一人珍而重之。怀抱着那个不可说的身影在阴沟挣扎的她,已然与他遥不可及。 见她久久不动,容珩便收回手,视线被地上一块碎玉吸引,愕然道:“这是……” 成璧本是战栗着伏在地上,闻言立时往前一窜,将那块玉扑入袖中。她低着头起身而走,却被容珩拦住去路,且听他颤声道:“姑娘此玉从何而来?” “是家传之物。” 成璧压着嗓子随口一言,而后撇下呆滞的容珩拔足飞奔。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渐渐的,喘息愈急,嗓中满满灌了一腔冷气,却被她的心潮发酵得灼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