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向她,却听她道:“妾其实曾抱过陛下的。那时妾未出阁,陛下也还在襁褓中,香香软软的一小团,家弟见了,满眼都是亮光。” 容瑶陷入一段久远而明亮的回忆,眸中星芒微闪,“家弟性子淡漠,又被父亲教导得灭尽人欲,妾从未见过家弟对何事上心。可自从那日在慧娴贵妃宫中瞧见公主,家弟便总寻着借口往宫里去,偶尔的会到陛下床边坐一坐。妾曾看过,他悄悄戳您的脸呢。” 她以袖拭泪,“家弟与陛下有缘。这一生必将与陛下绑缚在一起,无论是福是孽,都是他的命。” 成璧咽下泪意,悄然倚靠在她削薄却温暖的肩头,轻拥住她。 天色已晚。容瑶退下后,成璧拍了拍手,对着身后屏风唤道:“还不出来?夫人这是打算在宣政殿陪朕过夜不成?” 那屏风后人影闪动,一人袅袅婷婷执扇行出,正是吏部左侍郎卢卷之妻,云舒。 “妾想着给陛下留些时间补妆。”云舒娇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道:“瞧这眼儿红的,妆都花了,天可怜见的。” 成璧嗔她一眼,“说正经的吧。” “陛下不是已然有所定论?” 成璧摇首道:“她毕竟是容珩的姐姐。” “此中说不通之处太多。容瑶言有歹人欲冒她之名谋害陛下,可她如今已不是容家大姐儿,区区一个中官灵台郎夫人,在朝中无牵无挂,冒名来作甚?难不成单看她一张脸肖似故人,便用上了?” “你的意思是……” “这歹人绝不简单。”云舒面容沉肃,正声道:“此人应是对容瑶十分熟稔,且知晓其假死的真相。或许……陛下该令湘君司查一查,容瑶的过往。” 成璧不置可否,“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也有可能是隐士司出了叛徒,此事再议吧。” “另外……妾觉得,此人冒名容瑶,并非为着谋害陛下。” 成璧脑中灵光一闪,抬眸看向云舒,恰与她清明的目光撞在一处,“容瑶对朕,无足轻重……” “可对一人来说,容瑶却是重逾泰山。”云舒定定望向女帝,轻呼出一口气,才缓缓道:“容珩。” 掖庭贫而空寂,有同素室,乃前代宫中永巷拓而建置,用以幽禁失势妃嫔、罪奴等。时有雅人作诗曰:“掖庭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其中可以窥见掖庭生活苦楚之一角。 容珩一身粗麻单衣,刚在暴室领了三十鞭刑,背上隐有血迹透出,摇摇晃晃地伏在井边取水。他手筋尽断,病体沉疴之下宛如风中薄纸,不堪摧折。譬如这取水之事,从前是举重若轻唾手可得,如今却要费尽气力,亦不能成。 他喘息着跪倒在地,神情却平静如初,眸光漠漠。 附近有人声传来,想是掖庭久居的嬷嬷或者前代宫妃。但听那女子放肆嗤笑数声,嘶叫道:“你别唬我,赵成璧那小贱人竟也能登上皇位?贵妃好胆识,也不知究竟是与谁私通,给圣上生了这么个野种!” 那人话语疯癫,全无逻辑,嗓音中满载着恶毒,恨恨道:“赵成璧,贱人!贵妃,贱人!通通打入掖庭!圣上英明!” 另有一人与她应和,“是真的呢,眼下那小淫妇成了天子,也不知会不会报复我们!” 那女子便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赵成璧?不过是被临楼王睡烂了的货色,淫娃荡妇也配做天子?哈哈哈哈……” 容珩面白如纸,攥紧了拳头狠狠捶在青石砖上,手心手背皆是血痕。 他咬牙起身欲与之争辩,抬眼时却见一人早早地倚在门边,面容沉着,唇角微微翘起。 “原来太傅听了这话,也会生气么?” 赵成璧跨过门槛,慢慢悠悠下得阶前,提起华贵的裙袂蹲下身,与他四目相对。 “不必放在心上,朕已习惯了。”成璧安之若素,眉目之间满是与她年龄相衬的纯真无邪,温软笑道:“太傅当年弃朕而去,让朕独自落入掖庭,本就该想到朕会面对何等凌辱。言语上也好,肉体上也罢……贞洁操守,在这里一文不值,不是么?” 容珩本以为她不会再见自己,此刻心潮激荡,颤抖着眼帘无力启唇:“如何能让她们这样肆意污蔑于你……” “污蔑?” 成璧淡然一笑。 “朕虽冠冕堂皇,却不致连自己做过的事也不敢认。当年朕为给母妃报仇,与临楼王暗通款曲。每每爬上他的床,朕都在想……容珩哥哥,如果那个人是你,该有多好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