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而不足而立。赤露的手臂和小腿肌肉均匀流畅,藏着主卧里四十岁周繁辉不再拥有的活力与力量,短袖之下胸腹肌隐然若现。肤色区别于土著常见的与土同色的黑亮,是一种健康干净的小麦色,大概率不是本地人。朗目疏眉,鼻挺唇薄,面相可谓丰神俊朗,可颦笑之间抹不开一股正邪难分的深邃。 微妙在心中滋长,除开对陌生人的防备,陈佳玉隐隐察觉还有一层未明的复杂感。 “别给我的猫抽二手烟。” 陈佳玉森然呵斥,收伞靠放朱门,跨进佛堂,上前一把抱过供桌上的白猫。 在她别到眼底下前,钟嘉聿退开半步,许是美色误人,竟慢了半拍。陈佳玉腕部发绳的绒毛不巧拂过他的右小臂,改良旗袍的裙摆撩痒了小腿,如同刚才白猫蹭过。 她的肌肤洁白细腻,像深宅苔藓有负于亚热带地区充沛的阳光,倒是与米白旗袍相得益彰,丰腴的肢体撑起一袍成熟,目光稍欠活力,给主人徒增了几岁。 钟嘉聿收了收右手,指间一截香烟如同不远处的线香,安全而寂寥地燃烧着。 他既无道歉也无问候,甚至没有一点局促和尴尬,短暂打量的一瞬,目光猎鹰般锐利,刺得陈佳玉心生不快。 但对方身份不明,不好苛责,万一冲撞了宾客,回头又挨一顿教训。 她低头抚摸猫后颈,转念推翻了前头假设,贵客应该不会独自乱晃才是。 陈佳玉双眼木然,重新盯住神秘的男人。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竟然不知道叫阿嫂。 “嗯。” 钟嘉聿只吐出一个音节,低沉得几乎溶于雨声,撇开脑袋,竟往香炉弹烟灰,百无禁忌,令人怀疑他曾向香烛借火。 那只手五指修长,干脆而灵动,弹落的烟灰在陈佳玉心底烙开一个小孔,刹那间像窥见了旧梦,那股微妙感变成恍恍惚惚的似曾相识。 陈佳玉又问:“来了多久?” “不久。”回答的是口音不明显的中文,不知道是客随主便,还是故意伪装。 “中国人吗?” “嗯。” 陈佳玉再去看那张脸,对方低头吸烟,只见低敛眉目与笔挺鼻梁,像故意躲开了。 她本能般排斥过往与未知,单手抱猫,也不道别,跨出佛堂执伞往回走。 风雨连廊给猫开辟了天然的挡雨跑道,陈佳玉伞还没收全,白猫便蹬开她,蹦出地板撒欢。若被周繁辉瞧见,指不定要再骂小畜生。 陈佳玉给心事拖住步伐,一路恍惚,到了水景园边四角亭,倚坐美人靠,俯观一池琳琅锦鲤。 耳旁炸开一声猫叫,一丛白猫凑近,眼巴巴仰视她。 陈佳玉便虚弱一笑:“今天不钓鱼,没东西喂你。” 她的猫听懂了一般,失望嘀咕一声,跳上长椅,像她一样百无聊赖发呆。 佛堂男人给予的熟悉感意外掺杂一丝亲切,安然又奇妙,令她无知无觉降低了围篱。她笃定并非因为他样貌周正顺眼。 陈佳玉不是没在本地见过长得过去的年轻异性,不至于一下子色迷心窍。 手腕传来异动,她的猫歪着脑袋,小心翼翼逗弄她发绳的毛球。 它给彻底吸走了注意力,挠一把,抓过火了,勾住了她的发绳,陈佳玉的腕部顿时生出手铐般的束缚感,竟然和猫爪难舍难分。 别铐我。 似有道声音炸开耳边,来自旧日梦境,熟悉又青涩。 那股微妙感不再玄妙,而是脉络清晰,如拨云见日。 陈佳玉一张玉脸泛白,尽无血色,随意抹掉发绳,噌地起身,往回疾走。 她已经忘记奔跑的感觉,拖着嗒嗒拖鞋,也跑不快,给心跳赢了去。 顾得不撑伞,陈佳玉冲出风雨连廊,狼狈地扑进佛堂。 厅堂空旷,幽明相间,四面佛静默俯视,故人杳无踪迹。 陈佳玉甚至绕了神像一圈。 如果她能这么快记起他,钟嘉聿刚才在佛堂偏头,是不是已经反应过来。 陈佳玉心里五味杂陈,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有天欲破晓的期待,更有一种危机四伏的不安。 那人是条子,还铐过她。 多年前一个鱼龙混杂的会所包厢,陈佳玉第一次见到钟嘉聿。 她意识混沌,听力模糊,显然比醉酒还严重,隐约是从地板爬回沙发。费劲睁眼打量周围,视觉再度遭受冲击,几欲呕吐。 肉|体,满眼白花花的肉|体,三两相抱,在抽动在呻|吟,似痛苦似享受,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繁衍序曲。 茶几上多了一些带吸管的形状奇特的瓶子,整个包厢异香熏人,乌烟瘴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