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下腰,单手撑住墙面,无法控制地吐了出来,胃部痉挛抽搐,涌上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不停往上泛着酸水。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一阵疼痛,时而打磨似的钝痛,时而刀割般的尖锐。 ……被那些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肆无忌惮讨论的,是他的父母。 是最开始支撑他走上这条路的精神源泉。 林载川平时看起来是非常温雅平和的领导者,好像无论经历过什么,他总是能用一颗温柔强大、谦卑随和的心来待人。 可仔细想想,他的一生,其实失去了许多东西。 年幼时失去父母、年少时失去朋友,还有一具永远也无法恢复到原状的身体。 他对于苦难异常强大的包容性让人忘记他其实也会疼。 “咳……” 林载川硬生生忍住了那股强烈反胃的感觉,快步走向面前的洗手间,才几乎不出任何声响地,隐忍又克制地吐了出来。 四处都是耳目,他甚至不敢表现出太多异常。 即便撕心裂肺,也无声无息。 很快,林载川从洗手间走了出来,除了唇色有些苍白,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载川回到自己的房间,临近中午才出来。 这些人已经打算把这个寺庙当做临时据点,很多人已经下山去购置各种生活用品去了——这几天他们一直睡在睡袋里,连一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少了几个人,寺庙里一下就显得非常空旷。 林载川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背着黑色旅游包独自一人下山。 他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了一些在雪山上生活的必需品,一件一件放进包里,然后在人迹罕至的雪山脚下,站在一棵松树旁,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对面很快接听,语气带着一点意外和惊喜,“载川?” 林载川沉静片刻,低声道:“小婵。” 听到他的回应,信宿怔了怔。 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林载川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那好像是在广袤沙漠中迷路的人,茫然的、彷徨的,迷失方向。 信宿站起身,推开了窗,刺骨的寒风登时吹散了房间里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他平静回答道,“我在。怎么了?” 林载川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楚,“我知道父母的死因了。” 信宿顿了顿,同样地低声问他,“你感到很痛苦吗?” 现在的感觉到底能不能称为“痛苦”,林载川也不知道。 事实上林载川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在父母身边了,他的父母总是很忙,经常很久不能回来一次,他是跟着刑侦队的叔叔阿姨们长大的,每次跟家人见面都来去匆匆。 他的父母当然很爱他,但是他们的世界里有比陪伴林载川更重要的事。 所谓对死者的“缅怀”,本质上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起他们生前的回忆。 可林载川那个时候太小了,很多事,还没来得及铭记就已经遗忘了。 甚至父母的相貌,也只鲜活在那一张唯一的合影中。 林载川觉得他不应该是痛苦的。 可窒息般的感觉又是那么鲜明。 信宿轻声道:“你正在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上,这也是一种传承,载川,只要你活着,他们的精神也是不朽的。无论什么时候,你的父母都是受人敬仰的英雄,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谈论而更改。” 他又道:“等你回来,我陪你去跟叔叔阿姨扫墓吧,你一定是他们心中期待的样子,甚至做的更好。” “嗯、好。”林载川喉结轻轻滚动,安静许久,又哑声道,“……今天早上,有一位同事牺牲了。”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