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环大院里的房子是八十年代建的,居民大多上了年纪,午夜过后,只有一栋别墅二楼亮着灯。 迎着光,浴室的门开了,一股闷热的水汽冲出来。 谢曼迪走到穿衣镜前,给电吹风插上线,挽起一边半湿的头发。花园外有跑车呼啸而过,一束车灯照在镜中人脸上,映得眼眸漆黑,面容苍白,褪尽了热水泡出的一点血色。 这张脸…… 她移开视线,盯着墙角的霉点。 这个家中只有一间卧室是这样,其他地方都因新女主人的到来而翻新过,干净整洁。 谢曼迪讨厌别人进自己的屋子,无论是粗俗的装修工、优雅的继母,还是朴实的父亲、让她继承大笔遗产的谢家外婆。 他们对她很好,但她没有那些情绪。 感恩、激动、知足的情绪。 她吹着头发,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着想着,嘴角就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把吹风机开到最大档。 长长的黑发在空中张牙舞爪。 呼呼的噪音穿透地板。 五分钟后,楼下果然响起了脚步声。 是戴月咏。 他走到门外,声音带着愤怒,“曼曼,跟你说过尽量在十二点前洗澡,你沉姨睡觉容易醒。吹头发小点声行不行?” 谢曼迪关掉吹风机,往床上一躺,心不在焉地道:“爸,对不起。” “早点睡,不要熬夜玩手机。”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下。 谢曼迪关掉台灯,屋檐上的月光悄然滑进窗,染上干燥的发梢。 那个人还能睡得着吗? 反正自己睡不着。 她也别想睡。 谢曼迪靠在枕头上,望着尖尖的月钩,眼睛干涩,心底生出一种空洞的疲惫。 褪黑素就放在床头,她不想吃,滴完眼药水,仰面直直地躺着。 片刻后,有人很轻地敲门。 “Mandy,睡了吗?” 是个月光一样温柔的女声。 谢曼迪跳下床,拉开门的一刹那想起眼药水还没干,低头把门摔上,用手抹了两下眼角,脸转向窗子。 清凉的夜风从那里渗进来。 很久之后,门外的人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 她似乎叹了口气,“不要再做那些事了,不该由你来。” 谢曼迪凝视着镜子里冷漠的脸。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跟我说话,但我说的你听得进去。赵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要以为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通过手段拿到一点资料,就能动摇他们的根基。” 谢曼迪挑了下眉,那张脸的神情变得熟悉了。 “你跟我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说完了再来教训我,很礼貌是吗?” 她走到门边,提高声音:“是我开吹风机吵醒你了,对不起,阿姨。我再得罪你,你直接告诉我爸,他养了我十三年,把我赶出家门我也没意见。” “你爸爸对你不好吗?怎么能这样说他?” 门外的嗓音有一丝颤抖。 “他很好。”谢曼迪冷冷地说,“戴家和谢家的人对我都掏心掏肺地好,可我从小就这样,可能是没妈教吧。” 她双手抱在胸前,“我爸对你不好吗?你要骗他多久?” “你在说什么?” “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在利用他。他不是我亲爸,所以我懒得告诉他,告诉了他也不会信。” “你误会了……” 谢曼迪狠狠瞪着镜子,片刻后终于打开门,“等你敢承认——” 走廊里空空荡荡。 人已经走了。 她心头火起,咬牙追下去,把楼梯踩得咚咚响,到了一楼,戴月咏正恼火地站在主卧门口。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饿了,我拿点吃的。” 谢曼迪去厨房,胡乱从冰箱里拿了袋黄油饼干,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