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个“紧张”的地方,大约就是他左手的衣袖,袖袍还是缠绕在飞光剑的剑身上,缠得那么紧,那么严密,以至于像他负在腰后的左手,横握了一根黑色而沉郁的哭丧棒。 从高处看下去,长安城的那些坊市被街道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屋顶上的瓦片,似鱼鳞般紧密的排布,又像是黑色的麦田,刚被细细的犁过,留下了这么多规整、细密的痕迹来。 瓦片挨着瓦片,屋檐挨着屋檐,每一座坊市之中的那些建筑物都连接在了一起,仿佛从城池存在的那一天,就这样紧密的相依,直到如今。 只有从那些瓦片的田野里隆起来的阡陌屋脊,才叫人看出了高低之分,贵贱之别,有那些又高又长的脊,飞檐挂角,蹲着龙子异兽,也有低矮到像是被别处屋脊的阴影给淹没了的。 夜色已深,坊市之间一片寂静,邵凌霄却能够从风里听到万家百姓的呼吸,这是笼罩全城的静谧,也是静谧里满溢出来的生机。 邵凌霄眸子里被那些瓦片屋顶占满了,瞳仁要远比乌瓦更黑,意味难明,引颈望向更远处。 高如山影的城墙外,有月如银纱,广袤的旷野间,多处波光粼粼。 隶属于黄河水系的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在这座城池的四周穿流。 早在西汉时期,司马相如就曾经于《上林赋》之中写道:“浩浩乎八水分流,相背而异态。” 八水绕长安的壮丽之美,分明在城外,却被城池之内的氛围所把控,这里的政令出达天下,到新罗、百济,到塞外西域,到苍茫高原,也到浩瀚海波。 昔日的十万大山,六诏王国,今朝的南诏,离得那么远,其实也已经不免要被这座城的氛围所浸染。 又一轮鼓声响起,这边的楼阁之上没有回应,各处就陷入异样的寂静之中,细微的声响,逃不过宗师的耳目,正从四面合围。 振翅而去的传讯者,羽毛扑击风的声音,也混杂在其中。 但是就在其中一只血鹰,向着高空飞掠而去的时候,下方一条黑影穿透了屋顶,将这头驯养不易的猛禽,化作当空爆裂的血雾碎雨。 长条状的黑影在半空中微微一顿一节一节的卡壳,泛着黝黑的光泽,顶端那硕大的毒苞与尖刺,使任何人都不会错认。 ——这是一条属于蝎子的尾巴。 竖立起来的长尾,还在飞速的延伸,甲壳铮铮作响,不断变粗,直到最后,几乎跟城墙齐高。 紧接着,那座屋舍像纸糊的一样被撕裂开来,碎片纷飞间,足足有八条与之前那条尾巴差不多长度的黑影,延伸出去。 冲破墙壁,扫断柱体,附近那些屋舍里面的人,连一声惨叫都没发的出来,就已经被墙体屋顶的残骸,裹挟掩埋。 内卫的铁哨急切的响起,从一点蔓延到一片,一片又层层传递向更远,直到城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城中各处,转眼之间,至少有上万处的灯光火把晃动着向这边赶来。 附近的十几座坊市,都陷入骚乱。 而那九条毒蝎长尾的源头,那个本来近似人形的六臂生物,也在飞快的膨胀。 大团大团的肌肉,像是爆炸的棉花一样,从他身体上迸发出来,两肩的肌肉一大一小膨胀起来的时候,把头都挤得看不见了,紧接着这种膨胀感向双臂、背后延伸。 有那么一会儿,原地只剩下一个比房屋还要巨大的肉球,六条手臂都被肌肉埋了进去,一点也看不见。 但是很快,内部传出了千百声爆竹似的声响,骨骼也随之疯狂增殖,将那些赘生的肌肉,重新撑起。 六条手臂变成了巨爪,爪子尖端锋锐,臂膀肌肉虬结,变得更富有流畅的形体美感,关节处有甲壳缠绕覆盖,其他部分则是角质的皮肤,粗糙的观感如同鳄鱼。 双腿的位置变得粗壮无比,也许是因为体重的关系,只能以蹲姿处在那里,六条手臂最下方的一双手,也要辅助支撑,维持着这巨大怪物的重心平衡。 最后是一个硕大的头颅,从肌肉之间生长出来,五官粗犷,依稀能看出孙灵的模样。 毛发这种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但头顶却长满了骨质的尖刺,像是用无数荆棘攒成的怪物王冠。 金黄眼瞳的深渊者,用腰侧的两臂和后肢弯曲支撑在地上,上半身倒是略微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