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秋。”安玉的声音响起, “我叫礼秋。” 季明里唔了一声,心里默念一遍礼秋。 他不知道是哪个礼、哪个秋。 安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止乎于礼的礼,秋天的秋,薛礼秋。” 薛礼秋。 季明里再也坚持不住,意识下沉,黑暗入侵了他的感官世界。 自从腿伤好了之后,季明里又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睡眠质量良好,很少多梦惊醒。 可这次睡着并未很快醒来。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似乎飘在空中,以旁观者的姿态俯视床上一个苍白虚弱的男孩。 男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长有一张分外精致的脸,乌黑的眼眸像葡萄一样水亮,常年病魔缠身和与药为伴的日子磨光了男孩身上的活力,男孩时常望着床顶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梦里的时间非常混乱,眨眼过去十几天,男孩依然躺在床上,屋里每天有人进出,都是照顾男孩的婆子和丫鬟,男孩的父母从未出现。 有天下午,男孩望着从窗外误闯进来的蝴蝶,声音嘶哑地询问丫鬟:“珍珠,我何时能好?” 丫鬟跪到床前,趴在床边,小声宽慰:“少爷的身子正在好转,也许赶明儿就能出去了,咱们再坚持一下好吗?” 蝴蝶在屋内飞舞,像是发现自己进错了地方,翅膀翩飞,迎着阳光又飞出了窗户。 男孩的目光追随到了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一束斜阳越过窗台落到屋内的地板上,可以看见缓慢飘动的细小尘埃。 “春天过了。”男孩轻声地说。 “是啊。”丫鬟有些伤感,眼眶微红,“少爷,明年春天咱们一定能出去,少爷要快快好起来,我们做了好几个纸鸢,就等着少爷和我们一起放纸鸢。” 男孩收回目光,看着丫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脸,从被褥底下伸出一只手,想替丫鬟擦拭眼泪,可他没有力气,只能笑笑:“好。” “好少爷……”丫鬟自个儿用手背抹去眼泪。 傍晚到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匆匆走进屋子,他并未卸下一身疲惫,眼里都是劳累过后泛起的血丝。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满脸急色的美丽女人。 他们便是男孩的父母。 “礼秋。”女人率先坐到床边,从被褥里牵起男孩的手,“娘回来了,近来可好?” 男孩懂事地点头:“娘,我有在好好喝药。” 女人摸摸男孩的额头,又摸摸男孩的脸,从头到脚地确认一遍,确认男孩没事,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少爷最近如何?”女人询问一旁的婆子,“大夫可有说些什么?” 婆子回答:“大夫还是说得细细养着,等哪日把身体里的毒都排出去了,少爷便能起来了。” 女人闻言,眼泪簌簌而下。 男孩起不了床,除了如厕被婆子搀扶着,其他时候都在床上呆着,即便用膳也在床上。 晚膳是男人和女人陪他吃的,女人手里端了一碗蛋羹,用小银勺一点点地挖,吹凉后喂进男孩嘴里。 男孩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可碗端在女人手里,他不想扫女人的兴,逼着自己一点点地吃。 快吃完时,男孩忽然哇地一声,侧头把方才吃进去的蛋羹都吐了出来。 男人和女人大惊失色,连忙让婆子把大夫叫来。 女人不顾枕头上的污物抱紧男孩,男孩还在吐,吐完蛋羹后吐血,大口大口的血如流水一般从他喉咙里涌出来,打湿了女人胸前的衣服。 男孩几近昏厥。 “礼秋!”女人崩溃地喊,“礼秋!” 男人也两眼血红:“礼秋啊!” 季明里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已是一片光亮,屋内窗户没关,阳光大片大片地从窗外落进来,落到地板上,把空气中的细小尘埃照得无比清晰。 有那么一瞬,现实和梦境重叠,季明里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怔愣起来,想要起身,可手被什么东西压着。 扭头看去,看到了安玉沉睡的脸。 安玉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整个人跟花骨朵似的蜷缩起来,在他的臂弯里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脸颊贴着他的胸口。 季明里环视一圈,发现他在自己屋里,睡在自己床上,只是此时此刻床上多了一个安玉。 安玉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仿佛正在做着噩梦,表情很不安定。 季明里犹豫了下,没有把人吵醒,默默在床上躺平。 他开始思考方才的梦。 方才的梦和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