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芦秀也机灵地起了身, 给婉竹泡了杯热茶, 并道:“姨娘这几夜总是睡不好, 可要去请鲁太医来瞧一瞧?” 婉竹饮了一杯热茶下肚, 才觉得通体冰寒的身子多了两分俗世见的暖意,被容碧和芦秀团团簇拥着,心口处空落落的寂寥之感也得以纾解了不少。 “无妨,只是我又梦到了邓嬷嬷。” 婉竹苦涩地一笑, 那双秋水似的明眸隐于影影绰绰的烛火之中, 注视着人时总让人的心不由地沉静了下来。 自那日之后,她几乎每夜都会梦到邓嬷嬷,在梦里她是如此的温柔和蔼,每每触及她的音容笑貌总会让婉竹泛起钻心般的痛意。 “姨娘也不要总是这么自苦。邓嬷嬷她也盼着您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度日, 将来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少爷,这后半辈子就有了指望。”容碧苦劝道。 长夜漫漫, 容碧如莺似啼般的嗓音徐徐地飘入了婉竹的耳畔,她自然知晓这些丫鬟们都是为了她好,她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看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可人非草木, 如何能克制着心里的哀伤? “扶我起来吧, 我给嬷嬷上柱香。” 婉竹话音清淡如风, 轻渺的仿佛几缕抓也抓不住的青烟, 可饶是如此, 容碧和芦秀却是不敢违拗婉竹的吩咐, 纵然有满心满语的话想劝, 也只能将她从床榻里搀扶了起来。 婉竹跪在蒲团前虔诚地给邓嬷嬷上香, 一跪就是近半个时辰,两个丫鬟也从一开始紧绷着的严肃样子成了后来相互倚靠着说闲话的模样。 外间雷声大作,碧桐院各处的门房也已落了钥,本以为这些亲昵的话语不会被旁人听去,谁曾想冒着雨赶来的齐衡玉便站在一门之隔的廊道上。 他把容碧和芦秀的体己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脸上的神色隐晦不明,好似比天边连绵的暴雨更沉郁几分。 齐衡玉在廊道上立了近一刻钟,心口的那一腔喜悦缓缓地变冷变凉,最后再是钻入骨髓里的疑惑与不信。 终于,他推开了屋门。 恰在婉竹从蒲团上起身时,他也踩着迷蒙的夜色闯进了碧桐院的正屋,两个丫鬟们俱都惊吓得失了神,婉竹也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此刻的齐衡玉黑发湿透了大半,罩在外头的墨狐皮大氅也因这层层叠叠的雨湿气而盖上了一层冷凝,配上他一丝笑影都无的漠然神色,足以让人生出几分惧怕之意。 可婉竹却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烛火昏黄,她朝着齐衡玉所立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这时天边的一道响雷落下,轰鸣般的雷声也阻挡不了她走向齐衡玉的步伐。 渐渐地,两人之间只隔了咫尺的距离。离得这么近,齐衡玉才看清楚了婉竹格外清瘦的样貌。 阔别一日不见,她比上一回还要瘦弱几分,可见是邓嬷嬷的死让她万分难过,人也不由得清减了两分。 只是这么一眼,齐衡玉心中横亘着的那些不适与怀疑便霎时消弭了大半,皆被漫上来的疼惜与不舍掩盖了过去。 而婉竹望着齐衡玉半晌无话,明眸里却掠过些婆娑的泪意,若不是夜色太深,泪珠便要不可自抑地往下落去。 她不知晓本该在江南办差事的齐衡玉为何会出现在她的碧桐院里,可她能揣摩明白的便是——若那日齐衡玉在她身边,邓嬷嬷兴许就不会死。 只是这样想一想,她便再难克制着心中翻江倒海般涌上来的泪意,不等齐衡玉开口,她便先一步红了眼眶,眸中潋滟起汹涌的水雾来。 许是太过委屈的缘故,这眼泪一旦夺眶而出,便有了收不住的态势。 而她的眼泪也击垮了齐衡玉心中所有的异样情绪。 他适时地忘却了容碧和芦秀话里的深意,也不去想婉竹和胡氏之间发生过的事,他甚至给婉竹寻到了完美的理由。 她是被迫反击,或是有身边的丫鬟在为她出谋划策。 或许容碧所说的“耍个手段”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