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之愚蠢,让人生不出一点沟通的欲望。 “……不必。” 他只这么答了一句, 随后便收起了一念剑。 一尘不染的外袍被撩起, 修长漂亮得仿佛生来就该抚琴的手指没入潮湿的泥土中,他用灵力探查清根系的走向, 再徒手分离树根和土壤。 每一根根须都是她用心修炼生长而成的, 不可折断损毁, 否则不知浪费了她多久的心血, 又不知会让她的复生推迟多久。 两个魔族下属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双执剑的手, 极其灵巧地将树根与土壤剥离。 他们只知主人的剑术精妙, 却很难想到他做这种事居然如此细致。 ……简直不像个修为高深的剑修,细腻得像个能拿绣花针刺绣的姑娘。 但很快,两人神色微动。 “主人,你的手……” 下属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需在天明前带走昭昭,时间紧迫,清理时顾不上混杂在土壤中的石子,偶尔会有尖锐的石子刺入他的指甲盖内,又或是划伤他的手掌。 “啊,无妨。” 谢兰殊看着自己从指尖涌出的血珠眨眼便被树根吞没,反而露出一个温然笑意。 “人间花匠养花,也会将死鱼埋入土中给花供给养分……说不定我早该这么做了。” 他的两位下属背脊一凉。 他们这位魔官大人说“早该这么做”时的语气,怎么听,想埋的也不是死鱼,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昭昭更是被这话吓得树根都要抓地。 不要给她喂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需要最普通的水就可以了! 可惜不管昭昭的魂魄怎么喊他都听不见,她有些气馁地蹲在他对面,视线想从他那张面具上盯出一个窟窿。 明决道人说容与还是跟着他去了魔界,就连曜灵也不知道被他怎么骗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死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让原本已经偏移的命运又快要回到原本的轨道。 昭昭的视线落在他鲜血淋漓的十指上。 他好像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不合时宜的事情。 在她最喜欢他的时候,偏要跟她永生不再相见,在她对那些过去都已经释怀的时候,又让她看到在那个原本的未来里的他。 明明临死前她走投无路地恳求他,他也没有回头一次,现在却又冒着巨大风险潜入明烛山,小心翼翼地要将她偷走。 他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昭昭没有心力再继续思考下去,魂魄返回树内时,她最后看了一眼银发青年的侧脸。 或许是天下月色皆相似,那月光落在他身上时,让昭昭想起了云梦泽的月夜。 他凝眸专注的模样,与当年替她缝衣绣花时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可昭昭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怀揣着满心爱意,在一旁笑盈盈陪着他的那个少女了。 魂魄化为莹绿色的光点没入树身。 无法向外界示警求救的昭昭,只得闭上眼沉睡。 ……然而就连这个简单的想法她都无法办法。 任谁在想睡觉的时候,有人一直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一会儿夸这只根须长得粗壮漂亮,一会儿夸她埋得深很努力,都很难睡得着。 昭昭就这么硬生生挨到了第二日晨光熹微。 第一束光照到流霭峰上时,昭昭终于能够被人连根带走了。 一直深埋在泥土里的根系没想到还有见到阳光的一天,虽然肉眼看不出,但只要再多晒上几天,根系就会木质化成干瘪的枯木。 不过下一秒,昭昭整棵树都被他装进一个漆黑的袋子里。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芥子袋,却没想到这袋子别有乾坤,底下是泛着幽绿色水光的浅潭,昭昭的根系被泡在里面,每一寸根须都舒展开来,舒适地汲取着浅潭里的灵气。 昭昭以前见过这种东西,是神农宗的弟子用来储存在外发现的珍贵仙草的储灵袋。 只是谁也没见过能装一整棵树的储灵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不愧是主人花了一个月时间亲手制成的储灵袋,这下能带着灵树一道回魔界了。” 谢兰殊默不作声地看向不远处的方向。 云麓仙府的人终于发现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