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经知道未来,明白这位国相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同样都为人父,他看得出来顾焕之对女儿的爱护之情,心中不忍,因此才出言提点。 但他从顾焕之的脸上,却看出这位国相已经有所决定,他恐怕想要放手一博,为女儿谋取那一线生机——亦或是他已经猜到最坏的结果,但却仍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的眼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显然这个决定也是经历过内心挣扎的。 柳并舟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改变历史。 他向顾焕之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其实存了试探之心。 若是顾焕之听他一语,暂时忍耐,兴许历史自此之后会有细微的改变。 但若是顾焕之执意不听,最终结果仍会如‘她’所说一般,使得这位国相爷此后的余生会陷入悔恨里。 历史不会改变,一人之力终有穷尽之时。 他试图减低血蚊蛊带来的伤害,但血蚊蛊进化;他试图影响顾焕之,但这位国相意志之坚定,非他三言两语能打消心中念头的。 柳并舟想起自己曾三番四次告诫过姚守宁不可改变历史,但他却因心软之故,两次犯戒。 他回过头,想去看看内室所在的方向,却见到姚守宁撩起一侧帘子,正探头往外看,少女的脸色坦荡荡的,半点儿都没有掩饰。 与此同时,柳并舟发现顾焕之竟然也在看姚守宁。 这位国相严厉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柔软,似是透过姚守宁,在看另一个‘孩子’。 半晌之后,他收回了视线,正色道: “柳先生所言,我谨记心里。” 他说道: “我也感谢先生直言,但我有一个心结。” 这个心结隐藏在他心底深处,本不该随意说给外人听,但不知为何,他看到姚守宁的刹那,便想起了几十年前,自己的女儿还未出阁时。 那一日,他得到了先帝的召见,提到欲替当时的太子选妃,先帝看中了他的女儿。 当时的顾家还不是如今的豪门大族,顾焕之年少奋进,三十出头便金榜题名,入了仕途,正苦等一个机会,展露自身才华,受皇上赏识,将来在官场大展拳脚,为大庆效力。 可那会儿儒家正当道。 张饶之那时刚刚逝世,他的影响力极深,使得天下轻武重文,能人倍出。 顾焕之生在那个年代,便如千里马,等着他的伯乐来挖掘。 “皇上直言相告,说是欲为太子聘娶我的女儿。” 若他的女儿能嫁太子,将来他便是一国之相,手握重权,可以尽情一展胸中抱负,为天下、为大庆、为百姓做许多事。 “我生来自负,自认自己此生非凡,我的女儿更是寻常男子配不上的,因此当时先帝向我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心中实在欢喜。” 事隔多年,他想起当时自己的意气风发,不由露出淡淡的惆怅: “纵使先帝提醒我……” 他失落之下,竟一时失态,险些说错了话。 但好在顾焕之心志坚强,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便又收起心中杂念,说道: “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被冲昏了头脑,觉得未来天下的九五至尊正是我女儿的良配,我的机会也摆在面前。” 他可以父凭女贵,远胜同窗,抓住这个掌握权柄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向柳并舟微微一笑: “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没有说一个‘悔’字,但话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他的后悔。 “我有错,错在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以女儿的终身幸福去搏取那个机会。” 自此之后,他确实位极人臣,在大庆之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他这些年睡得并不安稳。 午夜梦回之际,他时常梦到自己人生转折的那一天,梦到他兴奋归来,梦到那门帘之后,有个孩子正偷看着他与妻子谈话,那双大眼睛中对他全是信任。 他握紧了拳头,忍住心中悲恨,平静的道: “可世上难有后悔之药,我无法改变当日的选择,也没有办法扭转结局,只能尽量去弥补。” 说完,他再次双手交叠,向柳并舟长揖一礼: “柳先生所说,我都明白,但我错了一次,不敢再错第二次。”他深呼了一口气,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 “求柳先生将紫丸借我,大恩大德,我顾焕之此生绝不敢忘的!” 柳并舟闻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原本在‘历史不可更改’的法则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