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帝今年已经五十三了,但他身材消瘦,肤色白皙,眼睛细长,下巴留了长须。 作为帝王,他并未穿象征帝王的袍服,反倒身着一袭青衣道袍,头挽道髻,以一支长长的玉簪固定住。 他笑意吟吟看人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像一个霸气的帝王,反倒与一般养尊处优的道士并没有不同之处。 宴中先上歌舞热场,待宫娥散去,他才看着柳并舟说: “早知南昭人杰地灵,果然连出两位大儒——” “朕当年登基不久,便听闻张先生去世的消息,深为痛惜——” 他废话连篇,听得朱姮蕊眉头直皱。 “——柳卿入神都后,召出儒圣人之影,告知天下儒道多了领袖,朕十分欣慰……” 神启帝话还没说完,长公主的火爆脾气便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 “总说这些干什么?真要有心问道,你早就亲自前往姚家拜见了,又何必派个侍人传话?” 她说话时,目光放到了陈太微的身上: “咱们今夜前来,是想问陈太微,为何昨日大闹姚家,有何目的?” “……”皇帝听她喝斥,眼睛周围的肌肉微微抽搐,但转瞬之间,他又露出笑容: “长姐的性格总是如此急躁。” “罢了!” 皇帝一拂手,道: “是朕有错,派了不长眼的侍人相请,听说他对柳卿不敬,朕已经将其严惩了!” 说完,他的脸色一沉,眼中露出狠辣之色,喊了一声: “冯振,将那狗东西端上来,让柳卿亲眼看看,让他消消气!” 话音一落,他身侧的大内侍点了点头,抚掌一拍。 巴掌声传扬开来,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柳并舟意识到不妙,听到外头脚步声,人还未进,便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 只见一排侍人端了托盘鱼贯而入,那托盘上摆了被剁下来的人首,只是五官被剜割,躯干被剁! 血腥气传扬开来,那一幕纵然是朱姮蕊、陆无计曾与妖邪打交道,见多了血腥场面,一见此景,也不由骤然变色! 皇帝还在‘呵呵’的笑,一派斯文儒雅的得道之士风范,说道: “今日这狗东西回来便向朕告状,意图离间柳卿与朕,已经被朕交由镇魔司处理了。” 他示意为首侍人举着托盘面向柳并舟,那托盘内有液体顺着盘沿往下流,将举盘的侍人指缝染红。 “你——” 柳并舟的面色铁青。 任他涵养再好,也没料到这位传闻之中喜怒无常,且又刻薄凶残的皇帝竟会这样做。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胡须微摆,神启帝眯起了眼睛,身体往前一靠,以手肘撑案桌,仿佛在欣赏他此时难看至极的脸色。 只是许久之后,柳并舟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那股气势卸去,他的眼中露出悲悯: “皇上又何必如此呢?” “此人纵使告状,也不过是看不惯我数次拒绝面圣,替皇上鸣不平罢了,纵使有错,小罚即可。” 他的目光落到了托盘上,只见那托盘之上,剜出的一双眼珠通红,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到有残留的冤魂之力附着于其上,带着不甘与哀嚎,满庭惨呼。 “柳卿说的也是。” 神启帝被他指责,却也并不生气,反倒含笑吩咐: “此人护朕心意令人感动,将其厚葬,赏赐他全族。” “是。”大内侍低声应答。 陆无计目睹这一幕,喉间发紧,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摇了下头。 “先帝当年在位之时,就说过,天下众生皆有灵,他老人家爱民如子,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一个如此性情残暴的儿子呢?” 朱姮蕊沉默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斥责: “一个内侍犯错,你或打或杀,甚至严刑加身,此时更以酷刑取乐,与昔日商纣王之流有何区别?” 先前一直笑眯眯的皇帝顿时变了脸色! 若是平常,陆无计倒愿劝说。 可此时殿内腥气极重,令人闻之欲呕,皇帝残暴不仁,视天下百姓如猪狗,他外表沉默,内心却也同样愤怒。 他后背之上背的是佛道金刚,最是嫉恶如仇,此时一见如此情景,已经按捺不住。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