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的,维烈又想起一些事,也许是活得太长的关系,他很难记清楚每件事,但又有许多碎片记忆在他脑中穿梭,不时跳出来,勾起一些模糊的情怀,逝去太久都捉摸不清,长久刻意麻木度日下,他连当下的心情都分不清,遑论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时候艾尔、弗雷德、菲亚斯他们不是这样的,他因为天生智力愚笨,老是被父亲的两个助手缅长老和零长老骂,艾尔他们会一起作弄两个老人,破坏实验室的工具,为他出气。虽然维烈总会向暴怒的缅长老赔罪,然后护着弟弟妹妹,但心里充满了窝心。 十五岁时,父亲和长辈们都离开了摩耶,说要寻找故乡,找了那么久都没回来,然后这世界就变成他的责任。父亲说的,他是摩耶的宰相和支柱,但是他必须听长大后的艾尔拉斯的话,因为艾尔才是王,优叔叔的后代——谁让优叔叔和父亲是朋友,就算他这个复制人儿子,也必须服从他朋友的儿子。 虽然基连好像还说权力不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分权制度更完善之类,但维烈实在记不清了。 可是父亲没料到,他一走,维烈复制人的身世就被发现,伍菲,调皮的伍菲从实验室偷听到缅长老他们的对话,然后大家都知道了,全摩耶的人! 那一刻开始,一切全不对了,全都崩溃了。 菲亚斯他们好像都变成了恶魔,不停地问他复制人是什么,烦得要死,他只能躲到自己的房间,可是他们居然还安装监视器,窃听他的一举一动,因为装反了,让维烈听到另一头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地狱传来的魔鬼的笑声,他才明白,他才惊醒,只觉天崩地裂。 大概那个时候他的心就坏掉了,当他因为肚子饿从房里出来,面对大家不依不饶的盘问,下意识露出笑脸的时候,他大概就死掉了,疯掉了。 他顺应艾尔拉斯等人,回答了复制人的定义,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然后去吃饭。 然后继续生活,继续三餐和学习,开始工作,做这个摩耶的宰相。 渐渐地,维烈忘了当时的心情,忘了原本尊严受辱时的愤怒,这样意外的轻松,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期待,只要让大家的问题和要求满足,大家也会满意,不再来伤害他,让他安静待着。 但是伍菲还是不停地作弄他,菲亚斯和卡蒂丝也是,弗雷德还好,但也会把纸团丢进他的卧室窗户,上面全是一个个画得一样的黑色小人,这种恶心透顶的恶作剧!直到艾尔拉斯大了训斥他们……对了,艾尔那时十六岁了,伍菲他们是六岁还是七岁?但维烈在一旁,已经感觉不出一丝曾经的爱护和心软。 那段时间他一直失眠,厌食,抑郁,不敢告诉任何人,不敢向两个长辈求助,怕他们骂,只能自己乱吃药,弄些精神的药物,谁也没来关心他,一次菲亚斯还把养的蝌蚪丢进他的药水里,他也当做没看见,端起来喝了。 这些小畜生为什么不和他们的爸妈一起走,然后死在外太空?终于在很久以后的今天,维烈明确地想到。 都是父亲!父亲不回来,父亲丢给他的责任和这一群人,他独自一人苦苦撑了那么久。 维烈又无比清晰地想起千年前,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被人类歌颂,又被他亲手抹杀名字的圣贤者跪在闪耀的法阵前,扣错纽扣的高领露出半截蜜色的脖颈,棕色的长发从肩颈另一头垂下,蜿蜒一地,唇角淌下一丝红得刺眼的血迹,即使右手已经虚弱到颤抖,需要握紧法杖支撑前倾的身体,腰脊依然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眼眸随意撇过来的眼神。 就和父亲以前被幼年的他打扰工作,撇过来的那种眼里没有任何人,眼神空洞,目光肃杀,纯粹不耐烦的眼神一样。 维烈在那一刹那被完整地穿透心房,撕裂万年的蒙昧麻木,痛得流血流泪,灵魂都缩成一团打颤,在那样的眼神下癫狂痴乱,恨得入骨入髓,烧心挖肺的痛苦,也难以自拔的狂喜。 居然,居然那么像父亲。 那个男人。 席恩。 他记住了这个菲莉西亚只是随口一提的名字,永生永世不会忘记,其实也不会和任何人混淆的名字——肖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