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座黯精灵法师塔相反的方向,脚步微跛,背脊略弯,像长期戴着什么镣铐,没有办法站直走路的人那样,拖着沉重艰难,却十分稳定的步子逐渐走远。 肖恩搔搔头,带着菲莉西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奇怪。”莎莉耶等人都觉得撞到一个怪人,但很快也忘记了,毕竟,这只是旅途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诺因却莫名在意,脑中闪过模糊的念头:难道……是席恩? 他想要回头仔细看,但记忆中的肖恩并没有回头,他也就不会知道,那位年幼的黑袍是不是定定站在原地,遥远地注视救世主的背影,久久沉默不语。 应该不是,他怎么会扮女装。 诺因抛开了怀疑,只有那双宛如冰泪石的双眼,留在了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中。 离开了暗月法师公会所在的树海,肖恩再次回到了人世,地图上有人烟的地方。此刻距离他离开圣域仅仅过了十三天,世界却天翻地覆。 精灵王奥佛瑞特被东方学舍禁锢,魔界公主的死泄露出去,魔界上下震怒,宰相维烈·赛普路斯亲手撕毁和平协议,以禁咒「禁界辉煌绝炎阵」和魔界的武器毁灭索雷斯大陆,震动世界。 同时,在魔王艾尔拉斯的命令下,其他魔族开始血洗人界,圣域周边,大小数十个公国,百万人民的性命一夕间剥夺,不分男女老幼,不分精灵与人族,只有不分区别的卑微和低贱,为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偿命。 魔族和魔兽狂欢的地狱世界,魔人和魔兽不再有分别,艾斯嘉的受难者们逃跑和匍匐,背叛和互助,反目与诀别,痛哭与嘶吼,惨叫和求饶,绝境和求生,破灭与死寂,魔族们欢笑和折磨,杀戮和践踏。 被从母亲怀中夺走的孩子,在兽爪下碾压成肉泥的父亲,被各种异能取乐的人们,支离破碎或扭曲不堪的血肉碎片,飞溅的血液和挤爆的内脏,倒塌的屋宇,掀开的地下室,怎么逃也逃不过的屠杀,怎么躲也躲不过的浩劫,鲜血弥漫,生命定格,然后一切风烟俱静,只剩下尸体,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尸体。 象牙塔走出的命运之子,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残酷和真相。 他的兄弟已经独自走过整整十一个寒暑,风雪催磨,煎熬苦楚的沧桑人世。和世人生不如死,苦苦挣扎,朝不保夕的世界。 赤地千里,伏尸万里,寒鸦凄鸣,蔓草萦骨,拱木敛魂。放眼望去,苍黄的烟雾直冲天际,成千上万,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不祥的蜡黄色,和死者肤色相同的颜色;焦黑的尸体和碎块堆积散落在黑红相间的大地上,微风吹过,就碎裂开来,化为无数分不清是血肉还是衣服破片的灰烬。 十七岁的战神完全崩溃了,走在无穷无尽的尸首中,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破败和苍凉。 连久经战场考验的诺因、拉克西丝和克鲁索,也震撼得无法自己,这样的景象,比任何一场魔潮更惨痛凄厉,建国初期的魔灾也无法与之相比。 莉莉安娜死死捂住脸,靠在兄长怀里,没等莎莉耶发出惨叫,诺因默默将她从心灵连线中隔绝出去,然后是妹妹,只有希莉丝惨白着脸摇摇头,目光担心地追随爱人的足迹,随着那踉跄的脚步前进,心灵世界的安全岛,也被那片扩散开来的血色完全浸染。 难怪有后来全民加入的降魔战争。诺因心想,因为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完整的灵魂,不会有任何微薄的希望和幸福,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残忍和死亡,被撕碎殆尽的生命和尊严。 大黑暗时代。 在历史上寥寥一笔的记录,以无比残酷和血腥的方式,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肖恩应该回去!” 希莉丝冲口道,“带着那个孽种,交给联盟,随便他们要杀要剐,然后作为命运之子,战死在沙场上也好……”突然,她捂住嘴,反应过来那个孽种,正是王家的始祖之一。 诺因没有反驳,世人对王族血脉无法改观的敌视,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可恨了,他想起初代神官王那一句刻在王座上的箴言: 唯我子嗣,不可背弃战争之誓,不可与魔族和解。 何等正确。 黑发的摄政王飒然一笑,不变的刚强与自信:“我也同意,不过没有他的愚蠢滥情,就没有德修普家族的千年守护。” “没错。”诺因双手环胸,“我们不欠世人,不欠任何人。” 哪怕遗忘和背离自己的种族,德修普家族也是这个艾斯嘉大陆千年来,抵御魔族最坚固的屏障。 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