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分明的眸水汪汪的,若有若无的红。刚敷过脸, 蒙蒙水雾,白皙,容貌不及妆后清晰浓丽, 胜在淡雅, 别有一段风姿。忍不住伸手在金花肩上推了一把:“怨不得皇帝哥哥宠嫂嫂, 这倾国倾城的貌,妆有妆的艳,淡有淡的俏,倾国倾城。” 金花笑了,说:“你倒会说话,真倾国倾城,皇额娘先不依,你还不晓得?”说着对着四贞格格眨眨眼,又示意呼和重绞了冰手巾,揽境左右细照,举着手巾敷在脸上,“再敷一把。” 仰着脸,只听四贞格格在旁边脆生生说:“我当然知道。过午额娘撵我去御花园逛逛,我说那么大太阳;她又改口叫我去箭亭,我就猜她有事,拐到懿靖大贵妃宫里嚼了两块奶皮子。回来听说嫂嫂刚走,才知道下午遣我出去原是为着嫂嫂。想想前儿个晚上,我一猜,准没什么好事儿,赶紧寻个由头来了。” 说完又双手搭在金花肩上:“嫂嫂还好?”金花一双冰手,攥住四贞格格的指尖,鼻息嗡嗡地说:“还好。多谢惦记。日子不在此处操心,也在彼处操心,总之躲不过一个‘麻烦’,过呗,谁让咱们活着。” 四贞格格捏捏金花的肩:“这老气横秋,哪像个十六岁的小媳妇儿,倒像个老太太。”可不是,金花叠着上辈子的人生经验,底色豁达又悲凉。四贞格格又说,“这本不该我管,可是咱们关系好,你一心一意为我,我也不想对你藏着。我就一句话,无论额娘跟你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她啊,本心是为着你好,只是她心里事儿多,一会儿惦着皇帝哥哥,一会儿惦着蒙古四十九旗,难免顾得了一头,就顾不到另一头。你没见那天太医说‘脾胃不和’,她夜里长吁短叹……我侍候她睡觉时,她还跟我说她年轻时候的事,陆陆续续生了三个女儿,眼睁睁看着先帝纳了一位又一位的侧福晋,她如今想起来仍旧心里苦,生怕你蹈她的覆辙。” 金花听着不吭声,下午太后教训她哪是为了这个。只是,她希望太后跟四贞格格和睦,还要靠太后护着这位爽快聪慧的好姑娘,给她寻个妥当的婆家。于是只把脸捂在手巾下笑了笑。 回来敷了冰手巾,心思格外清晰。 她能理解太后,有句老话“娶了媳妇忘了娘”,谁念叨的最多?当然是婆婆,总觉得被儿媳妇儿抢了儿子,所以对儿媳妇怎么瞧都不顺眼:皇帝病了,没去慈宁宫报,有错,去慈宁宫报八成也不对;跟皇帝关系好有错,跟皇帝冷冰冰更错上加错。最理想原是婆媳相敬如冰,少见面少接触,可是对太后明显不能用这招,太后当着前朝的半个家和后宫的整个家。福临又推崇孝道,绕不开。 金花换个干手巾印干脸上的水,就着光,对镜梳妆,四贞格格去寻了一圈,抱着大胖橘回来在旁边看个座儿,盯着她润脸画胭脂。十指尖尖,在脸上拍拍扑扑,变魔术似的,画出一张娇艳的脸,唇红齿白,肌肤滑腻如瓷,双颊粉嫩,对着四贞格格扭头一笑,耳旁的坠子曳着耳后的碎发,较之刚才的清淡秀丽,现在浓醇妩媚,又是另一种风情。 四贞格格看她这一笑,放了心。怎么看眼前这位都没事,更不像刚刚被太后训了又痛哭一场的。皇嫂好像一直心胸大,万事不往心里去,所以给皇帝哥哥养福全养得津津有味,任劳任怨。不对!她也有介意的人,那个秀女董鄂氏就是她特别介意的,那夜看到董鄂氏脸都白了……心里念头转得勤,手上也没闲着,挠得大胖橘一个劲儿“呼噜呼噜”。 金花举着一面菱花镜前后照完,伸手拍了拍大胖橘的脑袋:“舒服哦?”又对四贞格格说,“跟你倒投缘,你皇帝哥哥来,它一抬腿儿就躲。” 四贞格格继续揉着大胖橘的“呼噜”,说:“那是,我来,嫂嫂还是它们的;皇帝哥哥来,嫂嫂还是它们的嚒?这小东西,精刮着!” 金花噙着这句话细嚼,齿颊留香。回回福临来,只有她和他两人,至多掺个什么都不懂的福全,两人就呆着,要么说话,有时默着,各忙各的。以前总觉得他对别人也这样,不值得稀罕;现在知道是独她才有的,回头看,凭空生出岁月静好的暖意来。借着这股劲儿,往日视而不见的点点滴滴也在心里飞驰,他一回又一回握着她手的温度一并涌上来,她揣着心事信步踱进廊下暮色里,脸庞被绯红的晚霞染得也如烧起来。 晚间出慈宁宫时,福临自然而然去拉她的手,她转着腕在他掌心里滑了两圈。他看她,她蹙着眉,眼睛眨两下,又转着眼珠看了眼殿门口。他会了意,自己先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