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松了心。还有兴致舞弄这些,就算中了暑气,也有限,什么“吃不进药”,虚张声势! 用纱逗他,他不回声儿;问他话,他待搭不理。她只得自己上手,刚在冰盆里泡过的冰凉的一双手,她呵了呵,先伸到他颈后摸了摸,又拉过他的手,展开拳,把自己的手背塞进他手掌心里,试了试,说:“好像是有些热乎乎的。表舅舅正发低热。” 她又问:“刚刚吴良辅说解暑的药都吐了,还要再吃点儿嚒?”她伸手探了探他头上的毛巾,还冰着,于是重拾起她的团扇,“咻”“咻”,扇起来。 他还不吭声。 她来了,笑嘻嘻娇声说话儿,他喘着她浑身的甜香味道,气先消了一半儿;可是心底又涌上来一股子幽怨,捂都捂不住:“她不乐意”,像个咒儿似的,他心里刺喇喇的。 既然不乐意干嘛深更半夜地来,来就来吧,一来先撞破他正想她,拿着她覆脸的纱凑在鼻下嗅。想必她看他就是个痴汉,偏她还要拆穿他,说他是猫儿,把她的纱叼走了…… 一下拧手巾,一会儿摇扇,还对他动手动脚,摸脖子、硬把手塞在他手心里,什么意思?可是他一开始不应她,后来就给自己架住了,现在她坐在旁边摇着扇子不吭声,他碍于面子,也不便开口了。 这么想着,躺着也别扭,身上开始冒虚汗,几天没好好睡,现在浑身酸疼,脑子却醒着疯狂换念头,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试探着重重翻个身,看她什么反应,结果还是规律的“咻”“咻”的风,一阵一阵把她身上的香气送到他鼻下挠拨他,周围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清楚楚;眯缝着眼儿偷瞧她,她阖着眼睛侧身坐着,一手抱在胸下托着另一只肘儿,一手举着扇子缓缓摇。柔风撩着胸前的襟儿,一起一伏,胸脯的形状若隐若现…… 他滚了滚喉头,仍旧阖上眼睛,伸伸胳膊,摸索着用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住她袍子边儿,双宫纱的茧结在指尖滚,如今这衣料的粗粝也能砂他的心了。分不出是欢喜还是愁。 欢喜就是他好着孬着想的都是她,昨夜她一句话噎得他喉头腥咸,碍不着他大中午顶个毒日头跑到坤宁宫,就只是去看看她搂着猫儿睡得粉面若桃,御手喜滋滋给她垫了枕头,又搭个小锦被儿,他瞧过她就满足了,她不晓得这些都是他做的也不妨事。 只是“她不乐意”,这些欢喜就都投了暗,拿不准捏不住,他对她无计可施,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些愁。 金花知道他翻身回来,也知道他正捻她的袍子边儿,想起昨夜他自己拽了袍子走了,她乜斜着微微睁眼,用扶肘的手正了正衣襟儿,然后有样学样,把袍子拽脱了他的手。 可是手巾还得换,他眼巴巴看她,她瞧也不瞧他,从他额上跟揭一张符似的把手巾板儿揭走,然后去铜盆里一蘸:“哎,水温了。”她回头要叫吴良辅,他忙把手拽在她袖子上:“表外甥女儿,不用冰手巾了。”现在他不想人进来,就想他俩单独对着。 她桃花眼盯上来,眉毛透着英气,炯炯地逼着他,说:“那解暑的药还吃嚒?” 他不敢看她,收了手,捻上牙席的包边儿,温声说:“表外甥女儿说吃,那就吃吧。”刚刚赌气不理她有什么用,她好声好气儿跟他说,他不理;如今她眉毛都悬竖了,他又这么温良恭俭让起来。 金花倒叫他气笑了,一边呵了呵手,去摸他的额,说:“还烧不烧,不烧就不吃了,是药三分毒,而且这屋子给表舅舅吐的,一股子腥不腥,臊不臊的味道。万一再吐……” 他想说她来了,他就不吐了,看她来摸额头,忙躲了,把脸埋在枕头上,拿个后脑勺对着她,整个人趴在床上:“摸额头能准吗?不是应当摸后心?”说着又伸出个大掌,说,“掌心也比额头准。”她能再把手送到他掌心里,他也高兴。 她识破了他,只伸出两根儿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一挠,说:“不给摸算了,您自己看着办吧,我本来就是‘稀里糊涂’且‘擅作主张’的一个人,自己都体察不清,还怎么顾得上别人呢。” 福临听了这话,马上翻身起来,跟她面对面坐着,说:“怎么?今天皇额娘难为你了?”他一听这话就像是出自他母亲之口,这么多年的母子,他的不苟言笑、不动声色都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再没人比他熟悉她母亲的遣词造句。 金花捏着手指头,低着头说:“昨夜就教训了,本来还想表舅舅帮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