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道程惊愕地抬起头:“部堂大人此话何来?真真是陷下官于不忠不仁不义之地了!下官夤夜登门,通知死讯,不过是怜那刘尹氏死得英烈。刘老板是最乐善好施的财主,淮安城人人都知道,他同情刘尹氏命苦,又见他兄长替她抚养孤女,日子过得艰难,这才自掏腰包接济一二,怎么好端端的大善事,到了大人嘴里成了封口费呢?” 胡世祯心中冷笑一声,这邬道程,看着平平无奇,真是好厉害一张嘴,好奸滑一个人,比那运河里的烂泥鳅还滑不溜秋。 胡世祯手指向角落里的怀钰:“据尹六德交代,当夜一共三人造访他家,除了你和宝隆钱庄的老板,这位也在场,你作何解释?” 王子琼惊得头皮炸开,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想这怎么还明目张胆地扯到扶风王身上去了? 他狐疑不定地看了眼胡世祯,不明白这位尚书大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邬道程仔细打量怀钰一眼,摸不着头脑:“这位是谁?” 胡世祯问:“你不认识?” 邬道程摇头:“不认识。” 怀钰:“……” 胡世祯大笑数声,目光冷厉,死死盯着邬道程:“邬大人!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依陈大人诉状中所言,当日他疑心河中死者不是他发妻,要求验尸,漕运总督崔文升请来你衙门里的仵作,你随之同行,分明与王爷打过照面,今日却故作不识,是何居心?!” 邬道程闻言,顿时头晕目眩,冷汗淋漓。 他的确有意将怀钰从此事中择出来,邬道程在底层做了十几年的官,从一介不入流的教谕升到七品知县,升迁不可不谓之慢,然而他自有一套做官法则,那便是不得罪。 同僚不可得罪,否则他给你下绊子,上司不可得罪,否则他给你穿小鞋,下面的师爷吏员更是一个都不可得罪,否则他们不给你办事。 做官做到最后,其实也就四个字——和光同尘。 从扶风王深夜不邀而至,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带路前往死牢时起,邬道程就明白自己被迫上了一条贼船,当船要倾覆时,跳下去的只能是他,谁让人家是王爷?人家都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就是那遭殃的小鬼。 邬道程本想假装不认识怀钰,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忘了他们在运河边曾有过一面之缘,再加上胡世祯逼问得急,他不及思索,谎言脱口而出,现在被胡世祯揪住话柄,后悔也来不及。 邬道程根本不敢看怀钰的方向,官袍汗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哆嗦着嘴唇答道:“是……是下官一时眼拙,没……没能认出王爷……” 王子琼见再说下去,就要牵扯出怀钰,立即道:“胡大人,今日主审夺妻一案,刘尹氏的案子可放到日后再说。” 胡世祯笑道:“王大人别急,这正是同一桩案件,你听本官捋一下这件事的始末就知道了。” 他转而看向邬道程,目光冷利如箭。 “邬道程,有人找到你,向你讨要一个死刑犯,是也不是?这人将刘尹氏带出死牢,让她换上陈夫人的衣物,再将她杀死,是也不是?他用石头划破刘尹氏的本来面貌,将尸身扔进运河,伪造成陈夫人投水自尽的假象,而真正的陈夫人顶替刘尹氏的身份,早已逃之夭夭,是也不是?!” 三句诘问,一句比一句语气激越,胡世祯不愧是刑名出身,审讯技巧高超,知道怎么迅速摧毁对手的心理防线。 邬道程浑身发抖,冷汗不住滚落,心中浑浑噩噩,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将扶风王拉下水,否则别说他这一辈子的仕途,他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下官……下官不知,刘尹氏是死于狱吏之手,是自杀……”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胡世祯冷哼一声,扬声唤道:“来人,带邹氏!” 不过多时,衙役们押着一名小脚妇人进来。 妇人看着威严如森罗殿的衙门仪仗,“明镜高悬”匾额下正襟危坐的官员,又被这么多人盯着,吓得双脚瘫软,趴跪在地上。 胡世祯语气温和:“邹氏,你抬起头来,不要怕,本官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是。” 邹氏怯怯地抬起头。 胡世祯照例问了身份籍贯的问题,邹氏回答自己是名孀居寡妇,家住杭州善民坊,丈夫早亡,膝下只有个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