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老了,赶路太辛苦,累得吃不下,你自己吃,别管我。” 程子安就没再客气,吃着自己面前的饭食。 施侍郎吃着茶,似乎在琢磨如何开口。半晌后,他终于清了清嗓子,道:“上次二郎来见你后,回来寻了我,将你们的话,同我说了一遍。二郎很伤心,他自认为同你交好,没曾想,唉!我就劝二郎,你们如今都是官,彼此各自为政,倒也正常。要说交好,哪比得过辛小郎同程侍郎的关系亲近。眼下两人离得远,一样生疏了。” 辛寄年,辛氏啊! 明明没过多久,同辛寄年一起在明州府学上学,玩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程子安总感到恍若隔世。 施侍郎此刻提出辛氏,意在提醒他,当时他进京参加春闱,是永安侯府出面,将他送进了太学,结交明九他们。 程子安笑了笑,道:“辛小郎同我写了两封信,说他也想进京城来。有施侍郎在,他以后靠着小姑父,能恩荫出仕,当个官。我笑他,当官不易,不过辛氏不缺银子,也不缺权势,他不贪腐,不贪功,无需善待百姓,做到官员该做的那些事,就能被百姓奉为清官,流芳百世了。” 施侍郎脸上神情微变,茶杯递到嘴边,道:“程侍郎是明白人。可放眼天下,只圣上敢说不缺权势。甚至,连圣上都不敢称,不缺银子。” 程子安频频点头,附和道:“施侍郎说得是。有了银子,想要更多的银子。有了权势,想要更多的权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人皆如此,身在名利官场,身不由己。如若不合而为谋,反倒是认不清现实,蠢笨不堪。善良君子,乃是不合时宜。” 施侍郎笑道:“莫非程侍郎,不这般以为?” 程子安将饭碗里的最后一粒饭抿着吃了,放下筷子,道:“我听过很多这般的说法,倒是不敢苟同。势利就势利,坦然承认自己内心的阴暗,何须为自己找借口,要取得他人的认同呢?” 施侍郎神色变了变,声音冷淡了几分,道:“程侍郎总是与众不同,是真正的君子,是我以前看走眼了。” 程子安笑道:“非也非也,施侍郎并不是看走了眼,而是施侍郎不肯相信,这天下怎还会有我这般的人。” 施侍郎握着茶盏的手指白了白,默然半晌,站起身道:“言尽于此,我就不多言了。程侍郎早些歇息吧。” 程子安望着施侍郎离去的背影,手上握着散发着清甜味的梨,出声道:“施侍郎。” 施侍郎停下脚步,回转头朝他看来。 程子安将梨抛了抛,笑道:“多谢。对了,施侍郎,请恕我多啰嗦一句,人呐,多回首,多回头,望望身后可有退路。” 施侍郎面色沉沉,终是一句话都未说,大步离去。 翌日早起赶路,到了半晌午时分,终于到了漕运船陷落的河段。 漕运船尚未清理,两端的船无法通过,被堵了一长串。益州府派了差役守卫,急着赶路的人实在急了,下了船来到岸上,守着差役要说法。 被堵住的皆为民船商船,官船早就接到消息,不欲参与进来,掉头离去,官身通过堵塞的河段,重新上船离开。 程子安一行一到,便听到差役挥舞着佩刀,大声训斥道:“此事重大,得等着朝廷派大官下来解决。你们吵闹有何用,敢耽误了公务,统统抓起来!” “朝廷的大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朝廷还不得议个十天半月才有结论,等到大官老爷们赶到,那还不得等到过年!我这船货,就是趁着京城下半年节庆多,能卖个好价钱!要是耽误了,血本无归,我就得倾家荡产呐!还不如,干脆跳进河中,一了百了!” “我家中阿爹去世,还等着我回去,见最后一面方封棺,已堵了这般多时日......阿爹啊,儿子不孝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群情激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