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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冷静克制地谋划,步步为营,不曾受过身边妖族的蛊惑。

    然而思维不经意的偏差,一步步将他导向歧途。

    他怎么会将对方看得如此天真?

    妖王殚精竭虑,同他一样,只是为了一个剑主?

    “错了……错了!陈冀……”

    纪钦明终于醒悟过来,竭力翻身下床,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头晕目眩,他吐出口血,又踉跄地爬起来,走向挂着长剑的那面墙。

    刚跑出去叫人的仆役冲了回来,见他鲜血淋漓地往里走,吓得六神无主,哭喊道:“主子!您怎么了?这院子出不去了,叫人给围了。”

    仆役想将他扶回床上,纪钦明厉喝一声,将人推开:“走开!”

    仆役浑身颤抖着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动。

    纪钦明忍着耳边的嗡鸣作响,扑过去抓住了那把堪比山石沉重的长剑,奋力抽出剑身。不待他饮剑自戕,一粒碎小的石子突兀射来,打在他的手背上。

    那野熊似魁梧的大妖正站在窗外,冷眼注视着他。

    红色的妖力已攀升至他的脖颈,纪钦明最后的一丝力气也随那长剑飞了出去,虚软地瘫倒在地。

    纪钦明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望向高处的窗口,视野中只剩一点朦胧的白光。

    他想起当年在试剑石前,几人约好了要在来年开春后重新比试,再定排序。

    可惜一出山门,物是人非。

    刑妖司山腰上的那间空屋用了十五年,只等来一个陈冀。而他终是无缘再见四人重聚时的光景。连同陈冀也未有机会饮杯相逢的酒。

    他到底是四人里最失败的那个,空负了众人期许。只希望陈冀能如他所言,帮他了断残生。

    红线顺着他的筋脉一路向上,直至将他眸中的最后一点微光吞没。

    纪钦明伸向花窗的手垂了下去,了无生气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野熊缓步走近,半跪在地,等面前那人的手指再次蜷曲起来,身上妖力尽数收敛,才出声叫道:“主上?”

    “纪钦明”以左手支撑,后背弓起,如一匹劲猛的野兽,懒洋洋站了起来,小幅活动着脖颈,转向身旁的野熊,半阖着眼睫笑了出来。

    他唇角还带着未干涸的血,顺着下颌的弧线一路向下淌流,眸光幽深而温和,使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种血腥,又有种包容的慈悲。

    野熊忙屈身行礼,避开他的双目,语气谦卑地道:“恭喜主上。”

    妖王抬手,轻轻在他肩上搭了一把,越过他走向窗台。

    他歪过头,遥望向蔚蓝无际的苍穹,对着那片澄澈净明的天空,眼神痴迷地道:“这是人境的天。”

    他用指尖缓缓擦拭眼角,将那抹残留的湿意揩去,转而望向庭前打理得明媚的花草,柔和笑道:“这是人境的花。”

    “十五年不见了,昔日的横苏比之上京当下的繁华,果然如污泥与群芳。合该由我妖族主宰。”

    他赤足走到阳光下,陶醉地享受着这和暖的日色与悠扬的风,长长吸了口气,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说:“少了一只手。没关系。损了他气血,恰好助我早日炼他为傀儡。纪钦明步步昏招,谢引晖要是知道他四弟混成这幅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野熊紧步跟在他身后,微低着头,神色地恭敬听他说话。

    院中的侍卫与奴仆早已遣散,只剩几名妖将,从各处阴影下走出来,跪伏在地,朝他行礼。

    妖王回过身,看向那大张着嘴,早已吓得失语的仆役,笑说:“不必害怕,往后你也是我的子民,我不杀你。不过目下确实不能就这样放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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