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浅淡的一句, 却叫众人生出万种杂絮, 各般酸咸滋味都涌了上来。 十五年前,陈冀也是站在这殿上。不过彼时他高仰着头,直视着白泽,字字铿锵有力。同今日的倾风一样,有着敢改天换地的狂妄。 他这样清白坦荡的人,本该立在高山之上,清风振衣,流水濯足。而不是做这颠风里的急雨,野火下的伏草。 伏草接着哀伤道:“我当是京城不欢迎我们这些乡野来的人。” 众人尤在唏嘘,看着他的眼神迷离而伤怀,还没回过味儿来。 飘摇的急雨接着说:“自刑妖司创立,已有三百年之久。三百年间,刑妖司起于微末,盛于星火。冀曾以为,武有高低,可卫国者无贵贱,是以万千大好青年前赴后继,捐躯国难……” 伏草窜起炙骨的火,急雨凝成伤人的箭,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朝他们扎了过来。 众人脸上还残留着深浓的感伤,眼珠轻转,就听那个被他们注视着的人满脸“惭愧”地道:“而今妖境大患未除,刑妖司却以座位分三九等。既有贵贱,那该是我也不配到这殿上来。” 他说完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便要离开。 众人猛然从旧梦中惊醒。 ……好家伙,不愧是你,陈冀! 他们就说,没有你陈冀的悉心指导、亲身示范,寻常人哪教得出倾风这样的弟子? 众人哪里能这样放他离开? 今日他一走,刑妖司就该落得声名狼藉,无可转圜。 反应快的立即错步拦住他的去路,哪还有心思计较什么脸面不脸面,抬手便拜,张口便呼:“师兄不要动气,方才有所怠慢,向师兄赔礼!” 拜他陈冀一礼,如何也不丢人。 陈冀瞥见先前那个要跟倾风打一架的壮汉也混在人群里,和颜悦色地道:“先前我徒弟骂你,是她不对,我代她向你致歉。” 男人脸上血色尽褪,摇头道:“不不……” 陈冀握着他的手,字字诚恳:“她脾气不好,见惯什么不平就要生气,界南人少,缺了教养。也是怪我,我常同她说,待人不可吐刚茹柔,这是卑劣行径。为人当恪守”公、仁”二字,谨怀侠心。她不懂在江湖飘荡有江湖的规矩,才闹出今日这样的笑话,对不住了。” 一句句打在众人脸上,尖锐得不留情面。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偏偏唯唯诺诺不敢生怒。 ……久违了啊。这到底是何年光景? 管事早已两股战战、冷汗连连,自不敢此时上前再惹陈冀白眼,悄然退到墙边。 这一退,恰好走到了中年男人坐在的位置。 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管事一张嘴,出不了声,身形晃颤着似要跌倒,被中年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顺势想跪的动作被对方一双铁掌硬生生托成坐在椅子上。 “你坐吧。”中年男人按着他的肩膀,见他吓得面色煞白,不计前嫌地安慰他道,“没事的,先生顶多罚你从头再来,又不能杀了你。” 管事瞳孔涣散,直想起身,又被男人按下。纠缠了一会儿才脱身逃开,踉跄走了两步,跪在白泽身前,请罪失责。 等一群人老脸骚红,快坚持不住,而陈冀的步子已踱到门槛边了,白泽才开口叫道:“陈冀。” 陈冀矫健地转回身来:“诶。” 白泽说:“回来吧。” 陈冀拄着他的竹杖,不急不缓地又走上前:“先生这样说,冀是要听的。” 众人擦着冷汗,纷纷往后排挤去,以便能离陈冀远一点。 白泽说:“往后大殿之内,不必再摆桌椅。逸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