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床,门外的人影没动。 笃笃。 又是两下敲门声。 声音落下,门闩也被弹到一侧,房门掀开。 白色纸人站在走廊。 “晚上好,纸人先生。”天殊雪走出房门,站立的纸人还比她高出半个脑袋。 风灌入它单薄的身体,哗哗作响。 一直到天殊雪走向角落纸堆,纸人才僵硬扭过九十度脑袋,在原处注视她的背影。 又开始做手工了。 给那位可怜的,没了身体的司机做新躯体。 强风从走廊深处刮来,纸片稀稀拉拉飞了满天,天殊雪手里捏着弯竹子,黑发度上一层黯淡的月华。 “现在还不能和你玩,纸人先生。”她继续低头,捡起地面的纸片,搭建真人大小的骨架,“我要给司机先生做身体,司机先生是司机,要开车,没有身体就开不了车了。” 黑影笼罩在她全身,纸人立在她背后,居高临下看天殊雪制作手工。 云雾一阵一阵飘过,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材料,转身离开。 才走出一步,便撞在冷冰冰的纸上。 不算太过高大的纸人挡在她面前,手臂咯吱咯吱抬起,举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纸人。 “要在十二点前休息,妈妈是这么说的。今天不能和你玩了,纸人先生。” 说完,天殊雪绕过纸人,径直走向祠堂的红棺材。 那里已成为她的新床。 嗒的一下,纸人手中的小纸人掉在地上。 冷气一阵接一阵吹在天殊雪侧脸,风如刀刃,仿佛随时都能割开脖颈皮肤,汲取鲜血。 于是,少女转头。 纸人脑袋紧贴侧面,黑眼越发鲜红,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液体,分不清是油墨还是血液。 天殊雪终于停止行动。 随后,她说:“好吧。” 转身起步,动作一气呵成。 天殊雪回到纸堆前,捡起纸人丢下的小纸人,随后,用材料制成一个同样大小,但外观不同的小纸人。 那是她自己的样子。 “给你,纸人先生。”她起身,把两个小纸人塞在近在咫尺的纸人手中,毫无留恋离开,奔向祠堂。 这次,纸人没有阻止她,只是捏在手中的小纸人噼里啪啦,竹子骨架摇摇欲坠。 等天殊雪颇为费力的翻身入红棺材里,缩在角落的纸人才在暗处隐去身形。 棺盖合上的那刻,院落彻底陷入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大院闪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的气息略微粗重,脚步声在桌边来回摩擦,犹疑不定。 随着他呼吸声加重,沙沙的步伐也挪动到祠堂,定在棺材前。 嗡—— 棺盖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外头那人咽下口水。 月辉皎皎,光照在红衣尸体光洁的脸蛋上,祂双目圆睁。 “啊!” 棺材旁的人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他哆哆嗦嗦的爬起,头也没回的跑了。 棺盖被掀开一半,新娘坐起身体,皮肤透着尸体特有的冰冷质感。 祂低头,怀里躺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呼吸匀称,刚睡着不久。 尸新娘试着活动身体,祂从棺材站起,很自然跨出长方形盒子,站在院子里。 彼时,天殊雪海躺在祂的怀里,呼吸平稳,并未醒来。 尸新娘垂头,睫毛如鸦羽,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如同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直的往院外走去。 从村长的家,到路口,再穿越村庄,进入被迷雾环绕的大山。 黑乌鸦停在枝头,用浑浊的白眼打量来者,啼鸣惊扰远方群鸟。 路途颠簸,天殊雪缓缓睁眼。 “新娘姐姐,你醒了。”她抬头说道。 尸新娘点点头,在她的动作下,俯身放她下来。 “不用谢。”天殊雪紧接着说道,她看着尸新娘手腕的空洞,没有挪开视线,“这是不好的东西,妈妈是这么说的。” 尸新娘没有说话。 祂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只是一具能行走的空壳。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 祂握着天殊雪的手腕,牵引她往前走去。 再往前,那里有令祂排斥的东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