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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政(二)(h)


娘被人指摘教子无方。皇上昨儿急得上头,还说要干脆还政给皇额娘,叫皇额娘再垂帘两年,被臣妾劝住了才罢——皇上已经到了年纪,亲政之事也已经明发谕旨昭告天下,亲政一日又还政母后,岂不被天下人看了笑话?哪怕是暗地里做去,只要被人知道皇上理政时,两宫太后还在养心殿里,外头便会议论纷纷了。要么,是质疑皇上的才干;要么,是污蔑两宫太后不肯放权,有损皇额娘的名声。如今的大清,列强环伺,虎视眈眈。若被诸夷以为我大清没有明主,狼子野心岂不更加膨胀?更不用说民间乱臣贼子,各处潜藏,伺机作乱。如今唯有一个办法,便是臣妾借着伺候皇上的名头随侍左右,将奏折句读过了再呈上。皇上天纵英明,于政务事理都很清楚,只是句读上有小小难处,过了这关,后面就都无碍的。”

    慈安耳根略软,经蕴珊陈明利害,便被说动,又问她:“可若西边儿咬住不松口,你怎么办?”

    蕴珊道:“西边儿额娘虽然平日里在细处对臣妾严格,但此事关系到皇上的颜面,更关系到两位太后的颜面,没有旁的办法可以解决,大概能原宥。”

    载淳有多么的贪玩不爱学,慈安自己心知肚明。至此叹道:“罢了……皇帝这孩子……只是我的话放在这里,虽然对外不曾明说过——顾忌着西边儿的脸面——今天只我们娘儿俩,我将话说得明白些,当日先帝糊涂,将折子交给西边儿那位来批,我起先忍了,到后来却也是劝谏了先帝、先帝也纳了谏的。你若好的不学,学了她干政这一点,皇额娘平日再疼你,到时也决不轻饶。”

    “臣妾谨记在心,绝不敢的。”蕴珊伏首磕头道:“还望皇额娘疼惜,等会儿在西边儿额娘面前,护着臣妾。”

    “那是自然。”慈安道:“你是我的人,虽然错了我不包庇,但也绝不会看你含冤。平身罢。”

    过了约莫半炷香,慈禧太后与皇帝驾到。

    载淳在长春宫,闹也闹了;慈禧该修理的也修理了,可是皇帝不能句读,还能怎么办?与其白白将消息泄露出去,将她的脸丢光,还不如给他宽限一两个月,让皇后帮他,让他尽快学会。就算被外人听说皇后在养心殿涉嫌干政,于她也没有坏处,到时刚好能寻个借口将皇后废黜——就算不废,也能大大贬斥一番。到时将她幽禁冷宫,难道以载淳的好动心性,能忍住不找别人?

    于是慈禧也只将两人数落一顿,便给事情定了调:皇后昨日只是陪伴皇帝读书写字,仅此而已。宫中诸人,一律不许多言。

    在钟粹宫用过早膳,蕴珊陪载淳同去养心殿,仍是在东耳房候着他。

    中午相见时载淳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将荣禄那狗奴才撤了。”

    载淳今日在长春宫先是死不认账,逼得慈禧太后最后交出眼线与他对质,才知道将昨日蕴珊帮载淳批折子这样的细节透露给太后知道的,是太后安插在禁军中的人。

    蕴珊先前提醒载淳清理身边人时,故意漏了巡逻禁军这一项没说,为的就是今日。只是她没想到这日竟来得这么快。

    皇宫禁军乃至整个京城的防卫守备,皆在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荣禄手上,而荣禄,是慈禧太后的亲信。

    这些年荣禄手里牢牢攥着神机营和健锐营,今年又授正蓝旗护军统领,兼充左翼监督总管内务府大臣,更进一步以户部左侍郎兼署步军统领、镶蓝旗蒙古副都统。

    说一千道一万,荣禄手里的兵,才是慈禧太后制霸宫廷的底气。

    现在载淳一怒,毫无预兆地便寻了个借口以一道口谕将荣禄的步军统领一职撤换,换成与两宫太后不对盘的多罗惇郡王、宗人府宗令奕誴。慈禧太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奕誴为人耿直,死守信条,身为宗亲,是一心捍卫皇室正统、宗法伦常。先前维护先帝遗诏和顾命八大臣、反对太后垂帘是出于此,反对载湉在载淳驾崩后继承皇位,也是出于此。现在禁军交给他,他必然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哪怕太后懿旨来了,也一切以皇命为先。虽然,他也不会轻易为蕴珊所用。

    这一世,载淳没有眼看慈禧对蕴珊施虐,所以没什么用力反抗慈禧太后的理由。

    没有理由,蕴珊便只好为他创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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