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应该不会吃太多苦,或许比做我的皇后还要好些。可惜你做了太后,就没机会出宫了。我害你一生,末了又骗你,真是罪该万死。” 她心里酸楚悲痛无以复加,泣道:“皇上不要这么说。” 他抬手,试探着,指弓触及她面颊,给她拭泪。她没有推拒,他便一下又一下,指弓留恋地碰触着她,也碰触着她为他而流下的泪水。 她的爱,他已经不敢想望了,但至少此刻她的眼泪仍为他而流。 等她眼泪渐干,他的手失去了理由,便落下来。 “臣妾感念皇上的心,只是,‘溥’字辈的孩子本就不多,又都太小,难保不会夭折,生出变故,动摇国本。”蕴珊亦坐直了身子,郑重道:“国赖长君,主少国疑。大清不能再重蹈覆辙。臣妾不愿抚育幼主,亦无心享太后尊荣。”言外之意,她不在乎新君到底是“载”字辈还是“溥”字辈,不在乎自己将来在宫中的身份是否尴尬。 载淳望着她,双眼用力闭了闭,眼角滚下两行泪来:“你真好啊。” 默然片刻,他说道:“近支皇亲中年长的平辈,‘鬼子六’家——载澂,他害了我,且他是不成器的,不行;八叔家,载滢,亦是无用;五叔家……载濂……”他看了她一眼:“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想说,若将你原本的姻缘还给你,我是愿意的。” 蕴珊默然摇头。 载淳便继续往下数:“载濓以下,载漪他们,都是轻狂之辈,外强中干。再数下去,实在没什么人了。七叔醇亲王,他嫡福晋是额娘的胞妹,万万不能让他家和皇位有牵扯。而且他家里最大的载湉今年虚岁才五岁。可惜九叔家的载楫也差不多小。”他沉吟许久,说道:“年长的实在都不中用,便是载楫吧。既然挑无可挑,成与不成,就看大清的运数了。” 蕴珊道:“这几年,皇上在前朝做得好,国势日隆,运数不会差的。”她试图安慰他。 “我亲政满打满算不足两年,中间有几成是我的功劳呢。”载淳道:“也不知到了我走那天,大臣们想给我拟一个什么谥号。最尾那个字若是恶谥,是要牵连你的。譬如明武宗,谥号‘毅皇帝’,他的皇后明明在后宫什么坏事都没做,也跟着被人叫‘毅皇后’。你明明这么好。” “那就将病治好,活下去,”蕴珊含泪道:“活下去建功立业,别让他们给你恶谥。” “好。”他苦笑。 又是默然。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他自问再没有资格。 她则是完全的失语。 她现在控制住自己不发疯的唯一方式,便是以皇后的身份强令自己清醒,以应对危局。她不想皇帝死,不只是因为她心善,也因为他的生死也涉及她的存亡,更关乎一个帝国的走向、亿兆生灵的福祉安康。 良久,载淳打破沉默,说道:“还是叫人传李鸿藻师傅来才稳妥。”蕴珊忙命人去传。 李鸿藻至,蕴珊欲回避,载淳道:“师傅年老,又是先帝留给我的亲信之臣,德高望重,你便留在这里听我和师傅说话罢。”又命李鸿藻近前来。 李鸿藻在榻前叩首,载淳请他平身,低声道:“师傅,我这病,吉凶难料,如果不好,还有大事托付师傅。” 李鸿藻惊慌道:“皇上何出此言?” 载淳道:“劳皇后取纸笔来。”口授遗诏,立贝勒载楫为皇嗣,又有数语,指名身后改由皇后阿鲁特氏听政,奉两宫太后安享晚年。 李鸿藻起草遗诏毕,将草稿进呈御览。载淳细细看了,命太监奉御玺来加盖,说道:“便以此为准。宫中不宁,此诏便交师傅保管,待他日有用处时,还需辛苦师傅。”见李鸿藻眼角有泪痕,他微笑道:“师傅不必伤心,或许还有再见之日。师傅退下安歇罢。” 李鸿藻告退,载淳看着蕴珊,面露不舍,却开不了口。 “臣妾会一直住在西厢,直到皇上病愈。”临别,她说。 “珊珊……” 蕴珊不看他,垂眸道:“臣妾为妻为臣,当尽职责。” 几日后,阿玛又进宫探病,与蕴珊打了照面,却什么都没说,亦没有字条给她。 如此,蕴珊一面心寒,一面猜到,必是杨梅疮无疑。 阿玛显然是想自保,不愿阿鲁特一族牵扯进皇室秘辛中。 到最后,她没有娘家,没有婆家,还是只有他。 她只有他可以报团取暖。 尽管他已经是半个死人。 因为药不对症,他病情恶化得厉害。 几天功夫,骇人的杨梅疮遍布身体,大朵大朵,触目惊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