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觑见她立在庭院里罚站的身影。 此刻澄园的庭院里。 烟儿头顶着一方托盘,托盘里摆着一只青玉狼毫,清瘦的身姿歪歪斜斜地扭动,素白的小脸拧作一团,不敢让狼毫从托盘里掉落下来。 膝上的疼痛磨得她额间渗出了些细汗,可她却是不敢松懈分毫,只好勉力秉着心内的那口气。 而郑衣息却坐在了书房的藤椅之上,隔着大敞的屋门,边捧读着手里的诗册,边遥望着阶下摇摇欲坠的烟儿。 他轻启薄唇,清冽的嗓音里掺着几分恶劣,“若是掉了,就再罚站一个时辰。” 烟儿欲哭无泪,姣丽瓷白的面孔上浮现几分难堪之色。 她不明白郑衣息为何要教她大家闺秀的站姿,站不好竟还要再多罚站一个时辰。 垂立在侧的双喜与小庄也面面相觑了一回,都从彼此的眸中瞧见了如出一辙的不解。 世子爷这是在挑女人还是再教女学生呢? 双喜自诩更懂些郑衣息的心思,便避着人偷偷与小庄说:“你不懂了吧?” “这是爷嫌弃烟儿的出身,要教她些规矩,省得带出去丢了爷的面子。” 小庄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爷既是嫌弃烟儿不堪的出身,又何必要收她做通房丫鬟? 冰月与霜降在廊角瞧见了这一幕,心里涌起了一阵喜色,前几日蓄起的惴惴不安立时消弭了大半。 倏地,书房里又飘出了一道冷冽的嗓音。 “你只是个哑巴,又不是个聋子。我都教了你三回了,怎么还是这幅不伦不类的模样?” 话里的嫌恶之意根本不加遮掩。 冰月与霜降愈发欢喜,彼此间交换了脸色后,便退回了寮房。 只道:“我就知道爷瞧不上那哑巴难登大雅之堂的模样。” 霜降也顺势笑道:“爷不过是被这狐媚子的美色迷住了一会儿而已,如今又醒转过来了。” * 日暮时分,各方各院都摆起了膳食。 双喜也从小厨房里提来了食盒,与小庄和秋生一起替郑衣息布膳。 梨花木桌上摆着数十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菜肴,浓烈的饭菜香味从书房内飘到了庭院之中。 而泰石阶下的烟儿却依旧在罚站。 纵使她双膝仍是刺痛无比,肚子也饿得饥肠辘辘,却仍是不能挪动分毫。 又过了一个时辰,等郑衣息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晚膳后,烟儿才被允准着放下了手里的托盘。 她膝上钝痛无比,走到泰石阶前,欲提脚迈步时,实是抵不住袭来的晕眩憋闷之意,两眼一翻栽到在了石阶上。 双喜忙要过去搀她起来。 郑衣息也站起了身,蹙着眉睥了眼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烟儿,便吩咐小庄:“将府医请来。” 不多时,伺候烟儿的圆儿赶了过来,与双喜一齐将昏迷不醒的烟儿抬回了正屋的罗汉榻上。 郑衣息却转身走回了书房里,铁青着脸凝视着翘头案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 三日了,这哑巴字也写不好,站也站不像。 当真是没用。 不多时,府医赶来了澄园,双喜立在一侧听了一会儿府医的诊治后,才回了外书房。 郑衣息已褪下了大氅,只着单衣坐在翘头案前,案上铺着大钺朝的舆图。 他瞧得入神,清俊的面容上透着专注与真挚。 双喜轻手轻脚地搁下了茶壶,瞥了一眼郑衣息,还是将临在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世子爷似是并不怎么在意烟儿的死活,他也不必多嘴多舌地说些讨人嫌的话。 他正欲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时。 身后的郑衣息却已从舆图里抽出了心神,冷不丁地出口问道:“府医怎么说。” 双喜一怔,旋即答道:“府医说烟儿姑娘是积劳成疾,一时气力不支才晕了过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闻言,郑衣息的脸色辨不出喜怒。 双喜忖度着他的意思,添了一句道:“只是……那府医说烟儿姑娘的腿疾要好好诊治,否则年迈时会落下病根。” 郑衣息不以为意,又将目光放回了舆图之上。 那哑巴命薄如丝,如何会有年迈的时候? 双喜却顿住了步子,忆起方才抱进怀里那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 踟蹰再三,仍是说道:“爷,你若是不喜欢烟儿,将她打发的远远的就是了,何必这般磋磨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