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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下觑见她立在庭院里罚站的身影。

    此刻澄园的庭院里。

    烟儿头顶着一方托盘,托盘里摆着一只青玉狼毫,清瘦的身姿歪歪斜斜地扭动,素白的小脸拧作一团,不敢让狼毫从托盘里掉落下来。

    膝上的疼痛磨得她额间渗出了些细汗,可她却是不敢松懈分毫,只好勉力秉着心内的那口气。

    而郑衣息却坐在了书房的藤椅之上,隔着大敞的屋门,边捧读着手里的诗册,边遥望着阶下摇摇欲坠的烟儿。

    他轻启薄唇,清冽的嗓音里掺着几分恶劣,“若是掉了,就再罚站一个时辰。”

    烟儿欲哭无泪,姣丽瓷白的面孔上浮现几分难堪之色。

    她不明白郑衣息为何要教她大家闺秀的站姿,站不好竟还要再多罚站一个时辰。

    垂立在侧的双喜与小庄也面面相觑了一回,都从彼此的眸中瞧见了如出一辙的不解。

    世子爷这是在挑女人还是再教女学生呢?

    双喜自诩更懂些郑衣息的心思,便避着人偷偷与小庄说:“你不懂了吧?”

    “这是爷嫌弃烟儿的出身,要教她些规矩,省得带出去丢了爷的面子。”

    小庄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爷既是嫌弃烟儿不堪的出身,又何必要收她做通房丫鬟?

    冰月与霜降在廊角瞧见了这一幕,心里涌起了一阵喜色,前几日蓄起的惴惴不安立时消弭了大半。

    倏地,书房里又飘出了一道冷冽的嗓音。

    “你只是个哑巴,又不是个聋子。我都教了你三回了,怎么还是这幅不伦不类的模样?”

    话里的嫌恶之意根本不加遮掩。

    冰月与霜降愈发欢喜,彼此间交换了脸色后,便退回了寮房。

    只道:“我就知道爷瞧不上那哑巴难登大雅之堂的模样。”

    霜降也顺势笑道:“爷不过是被这狐媚子的美色迷住了一会儿而已,如今又醒转过来了。”

    *

    日暮时分,各方各院都摆起了膳食。

    双喜也从小厨房里提来了食盒,与小庄和秋生一起替郑衣息布膳。

    梨花木桌上摆着数十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菜肴,浓烈的饭菜香味从书房内飘到了庭院之中。

    而泰石阶下的烟儿却依旧在罚站。

    纵使她双膝仍是刺痛无比,肚子也饿得饥肠辘辘,却仍是不能挪动分毫。

    又过了一个时辰,等郑衣息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晚膳后,烟儿才被允准着放下了手里的托盘。

    她膝上钝痛无比,走到泰石阶前,欲提脚迈步时,实是抵不住袭来的晕眩憋闷之意,两眼一翻栽到在了石阶上。

    双喜忙要过去搀她起来。

    郑衣息也站起了身,蹙着眉睥了眼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烟儿,便吩咐小庄:“将府医请来。”

    不多时,伺候烟儿的圆儿赶了过来,与双喜一齐将昏迷不醒的烟儿抬回了正屋的罗汉榻上。

    郑衣息却转身走回了书房里,铁青着脸凝视着翘头案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

    三日了,这哑巴字也写不好,站也站不像。

    当真是没用。

    不多时,府医赶来了澄园,双喜立在一侧听了一会儿府医的诊治后,才回了外书房。

    郑衣息已褪下了大氅,只着单衣坐在翘头案前,案上铺着大钺朝的舆图。

    他瞧得入神,清俊的面容上透着专注与真挚。

    双喜轻手轻脚地搁下了茶壶,瞥了一眼郑衣息,还是将临在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世子爷似是并不怎么在意烟儿的死活,他也不必多嘴多舌地说些讨人嫌的话。

    他正欲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时。

    身后的郑衣息却已从舆图里抽出了心神,冷不丁地出口问道:“府医怎么说。”

    双喜一怔,旋即答道:“府医说烟儿姑娘是积劳成疾,一时气力不支才晕了过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闻言,郑衣息的脸色辨不出喜怒。

    双喜忖度着他的意思,添了一句道:“只是……那府医说烟儿姑娘的腿疾要好好诊治,否则年迈时会落下病根。”

    郑衣息不以为意,又将目光放回了舆图之上。

    那哑巴命薄如丝,如何会有年迈的时候?

    双喜却顿住了步子,忆起方才抱进怀里那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

    踟蹰再三,仍是说道:“爷,你若是不喜欢烟儿,将她打发的远远的就是了,何必这般磋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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