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的方向望去,恰见郑老太太身边的于嬷嬷正杵着拐杖往凉亭的方向走来。 他忙敛起了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神色,疾步朝着于嬷嬷走了过去,扶住她后,才道:“嬷嬷怎么亲自来了,不拘叫哪个小丫鬟跑一趟就是了。” 于嬷嬷笑弯了眼:“老太太与大太太正在水榭那儿等着世子爷呢。” 这多半是有贵客在等着郑衣息的意思。 “改日我再来瞧嬷嬷。”郑衣息柔声说罢,便朝着角门的方向唤了一句“双喜”。 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个刚留头的小厮撒腿跑了过来,朝着郑衣息讨好一笑道:“爷有什么吩咐?” “扶于嬷嬷回去。” 吩咐毕,郑衣息便好似忘了竹林一角上还躺着个气息奄奄的哑女,一径往水榭的方向走去。 * 烟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后,再不敢往水榭那儿露面,以免又招了郑衣息的记恨。 那是个活脱脱的煞神,与方婆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磋磨不同,他只差一点便要了烟儿的性命。 狠戾、果决,并不把丫鬟的生死放在心上。 烟儿裹着泪回了自己那一间狭小.逼仄的寮房,走到床板旁将压在发霉被褥下的木钗拿了出来。 将那木钗捧在心口,念及幼时娘亲的音容笑貌,方才多了几分苟延残喘的气力。 黄昏之时,花宴散会。 劳累了一整日的方婆子也回了寮房,推开屋门后,却见烟儿正躺在床榻上安睡。 她立时便横眉竖目地吼了一声:“多下作的小蹄子,不去做活,竟躲在这儿躺尸?” 骂声粗俗不堪,闹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烟儿。 方婆子本就藏着一肚子火气,又见烟儿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心内愈发着恼。 她便走上去拧了一把烟儿的玉藕,又扯着她的发髻将她从床板上拖了下来。 力道之大,疼得烟儿立时滚下泪来。 方婆子发泄了一通,见烟儿泪眼婆娑的倒在地上,脖间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正欲张嘴怒骂时。 外头却响起了丁总管的声音。 “烟儿,烟儿——” 丁总管是郑国公身边的心腹,统管外院一切大小事务,还掌了公中钱库的钥匙,连大太太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方婆子再顾不上磋磨霜儿,整了整钗环衣衫后,换上了一副笑颜。 兴冲冲地跑到外头廊庑上,捏着嗓子唤了一句:“丁哥哥来了。” 丁总管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声宝蓝色的对襟长衫,袖中还藏着一柄羽扇,端的是一副文人书生的儒雅之气。 只他面庞老衰,眼下乌青,一瞧便知被色酒挖空了底子。 他不肯正眼瞧方婆子,只沉声问:“烟儿呢?” 问了好几声,方婆子才不情不愿地将他领进了寮房。 烟儿正满脸是泪地跌坐在地上,杏眸通红,鬓发凌乱,好不可怜。 那丁总管立时回身瞪了方婆子一眼,待瞧清楚烟儿脖颈间触目惊心的红痕后,更是恼得狠狠踹了方婆子一脚。 “滚远些,别杵在这儿碍眼。” 方婆子吃了一通挂落,不过谄媚一笑后便退到了外头廊庑上,临走时嘴里却不住地骂道:“娼妇和龟公。” 寮房内只剩下丁总管与烟儿两人。 丁总管凑到烟儿跟前,多瞧了两眼她清雅动人的素白脸蛋,心间意动不已。 “你今日躲懒,水榭那儿便少了一个伺候的丫鬟,还是我替你寻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 烟儿一怔,抬起泪意涟涟的明眸,撞进丁总管不怀好意的狭长细眼中,身子忍不住一颤。 她往后退却了一步,惧意布满清亮亮的水眸。 丁总管却笑道:“你且好好想想吧,若是你跟了我,便不必再受这方婆子磋磨。还能穿衣戴银、遍身绫罗,比寻常人家的正头奶奶还体面呢。”说着,他便攥住了烟儿莹白润腻的皓腕,细细柔柔地摩挲了一番。 烟儿胆寒不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皓腕被牢牢缚住,她只得被迫扬起杏眸,撞进丁总管狭长猥琐的细小双眼里。 她使了全力才从丁总管手里拔出了自己的皓腕,忍着心内的嫌恶避过身去。 丁总管见状则恶狠狠地一笑道:“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哑巴,还跟我在这儿拿乔呢。”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