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骨似的瘫在地上,血水渍入地缝里。 刑屋里的味道称不上好闻。血水,排泄物,泪水,汗水,交织纠缠,在暖黄的烛光映照下,残忍,怪诞。 刑屋里有千种折磨人的刑具,可竹帘后的人只选了最简单的一种。 鞭笞。 女人血肉模糊,却还存着一口气。 她愤恨地吐着血水,“我不会招,你要是个男人,就杀了我。” 那人却只是笑笑,“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霁椿。” 他澹然道:“可你说的话却不好听。” 他掀帘朝霁椿走来,踩在一片干净的地面上,蔑着蠕动挣扎的霁椿。 “你招不招,于我而言,用处不大。” 霁椿费力动着暴突的眼球,她看不清。面前宣判她的人,高瘦,戴着一个精致玲珑的银面具。 “你要是有种,就把面具摘下来。让你老娘我看看,是哪个狗阉的,做事这么绝。” 她拼命把眼前的人记下,她还存着能从这里出去的念想。她还幻想着,主子会把她救出来。 “你配么?”那人道。随即掏出一本账簿与数叠书信,一并扔在霁椿面前。 “安插线人,做假账,贪污,告密。你以为不招,我就不知道你背后是谁在主使么?” 他没有多说的必要,摆摆手,霁椿站不起来的腰身一下被麻绳提起。她的脖颈,被带着倒刺麻绳一圈又一圈地围紧。 她的脸被勒得红里透紫,眼球凸得几欲要掉了出来。 “嗖——” 忽地无数道冷箭从机关里飞出,一瞬将霁椿刺成了蜂窝。 只是有道冷箭擦过她的切脉,黏稠的血液蓬勃而出,有几滴恰飞溅进那人的衣袖。 他飞快侧身,可那血滴还是在干净的衣裳上留下了痕迹。 他眼露嫌弃,“本来不想换衣服的。” “就算衣裳不脏,可你敢穿着一身有血腥味的衣裳到公主面前么?”卓旸推门进来,瞧见中间悬挂着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又闻见呛鼻的血味,本能地皱起眉头。 “我说,敬先生,你的身子是在公主府养残了么?怎么做事越来越不利落了。噢,公主以为你病弱,你倒真病弱了?”卓旸走近,睐见敬亭颐反复擦拭着手,不禁嘲笑道。 敬亭颐把脸上的银面具摘了下来,嫌弃般地投到卓旸手里。 “有时间嘴贫,没时间引蛇出洞么?” “我引了啊。”卓旸摊手,“叵奈那蛇根本不吃咱们给的诱饵。他吃的,你又不舍得给,只能这么僵持着。” 他拍拍敬亭颐的肩,“那蛇咬死我们多少人了,你还不舍得动手。要我说,直接把他要的推出去算了,对你也没……” 话语未尽,卓旸猛地被敬亭颐掐着脖颈撞到墙边。 “卓旸,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敬亭颐斥声道:“你给官家做事,却想拿公主做诱饵引蛇出洞。” 卓旸拍开他的手,“给官家做事?嘁,官家也害过我们的人。你还想给他做一辈子的脏事?人是杀不完的,就是杀完又如何,官家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他让你我杀他人,也会让他人来杀你我。苟且偷生的日子,你还没过够么?” 卓旸扽着衣袖,漫不经心。墙面地上,都是血。他的袍身也沾了血,渗了味。 人血,是抹不去的痕迹。就是把衣袍洗脱线,把身子搓一层皮,那些黏糊的血肉,扭曲的面孔,依旧刻在心头。 卓旸割断麻绳,将霁椿的尸体套在麻袋里。剩下的事,待他们走后,自会有人来处理。 “走罢,回你心爱的府,见你心爱的人,给你心爱的人做心爱的宵夜。走罢,继续当你的敬先生,当一个挥之即来弃之即去的附庸。” 卓旸嗤笑道。 敬亭颐听惯了他这样那样讽刺的话,并不往心里去。俯身剪灭烛光,顺着黑黢黢的道,走出森然的刑屋。 只是走在卓旸身后,倏地来了句:“不要再打公主的主意。” 卓旸哦了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 天渐渐热了起来,夜里盖的厚些,浮云卿就把被衾踢到脚边,反反复复。 敬亭颐处理完事后,总习惯去浮云卿院里,问问婆子女使,她睡得如何。 有时去得早,有时去得晚。婆子女使打地铺睡了,他便静静站在屋前,敛神凝气,听着屋里沉稳的呼吸声,知道她睡得沉,方悄然离去。 次日浮云卿顶着难以让人忽视的黑眼圈晨练,她觉着自己困得要栽了过去,手脚却仍做着动作。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