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善柔问道:”你觉得他不是心力衰竭而死, 那是怎么死的?” 严夫人说道:“是被毒死的,饮食里下了断肠草之毒。” 陆善柔把严夫人十四年前写的状纸拿出来, “可是你在上头说,发现你丈夫的遗体遍体鳞伤, 并没有提到中毒。” 这老太太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 严夫人如老鹰般的眼睛狠狠的剐了一下陆善柔, “我那时候瞎了眼, 脑子不灵光, 被表象所误, 看到尸首胸膛上好多淤青,以为被打成这样的。验尸的仵作说我相公没有外伤, 那些淤青只是尸斑的颜色。” “但后来, 我看了梧桐居士写的《陆公案》, 里头有一个章回, 我突然明白,我相公其实是中了断肠草之毒而死——” 严夫人拿到一个装着针线的竹篮,从篮子底部拿出一本快要翻烂的书,用鞋垫当书签,一下子就打开她要找的章回:《大老板变成杀人犯,为讹诈骗服断肠草》。 这个故事其实是以西四牌楼里专做女装的云想楼老板织娘的经历为蓝本改编的故事。 织娘那时候刚刚从三通钱庄借了一大笔银子,在西四牌楼盘了一个店铺,创立了云想楼,衣服又贵又好看,有成衣也有定制,生意红火,备受京城贵妇们的喜爱。 云想楼店红是非多,被竞争对手嫉妒,存心使坏,打起了商战。 最高端的商战,往往都是最朴素武斗,抢了公章藏被窝、耍大刀勇闯股东大会、一百壮士抢执照、开水烫死人家的发财树、往饭馆酒缸里扔老鼠之类的。 再高端一点,就是人命。 竞争对手找了一个破皮无赖街溜子,去云想楼闹事,自称是老板织娘的小叔子,过来分家产。 织娘是个寡妇,十七岁就死了老公,独自来京城闯荡,从一家小裁缝铺开始,到今天云想楼的大老板,日进斗金,岂是被街溜子讹诈的? 她当众拿出夫家的家谱,问街溜子,你自称是我死鬼老公的弟弟,那么你家中排行老几? 街溜子说,排行老幺。 织娘打开家谱示众,“我那个死鬼老公是独生子,三代单传,已经绝嗣了,你是那里来的野种?想要讹诈,跟我去顺天府走一趟吧!” 街溜子一听,麻溜的跑了。 竞争对手不死心,拿出一瓶药,要街溜子男扮女装,混进云想楼里,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喝下这个药,上吐下泻,就说是云想楼免费给女客们提供的茶水果盘有问题,把肚子吃坏了,要织娘赔一笔封口费。 街溜子真的相信了,一切照着办,但是那瓶药其实是致命的断肠草,喝下之后就死了。 云想楼试衣间惊现女装男尸! 男尸昨天曾经大闹云想楼! 云想楼老板织娘上公堂受审! 云想楼被迫停业! 幸好,这个案子落在了陆青天手里。 陆青天验尸,发现尸体胸膛上有成片淤青,像是被打成这样的,但是并没有外伤。 仵作老宋解剖了尸体,发现街溜子肠穿肚烂、骨头微黄、毒入骨髓,死因是中毒。 陆青天阅览刑部卷宗,发现南方,尤其是广东一带时有这种胸膛出现淤青痕迹,就像被打了一样的案例。 其实是一种和金银花很像的植物中毒所致,叫做断肠草,顾名思义,吃了之后肠穿肚烂,肚肠里就像有火炭灼烧,疼痛不已,全身麻痹而死。 这种植物由于和金银花相似,被放进砂锅里煲汤降火,结果造成一家人躺板板的悲剧,由于胸膛有片片淤青,还以为是遭遇劫匪,入室作案,打死全家。 根据断肠草的线索,陆青天最终找到了诱骗街溜子喝下断肠草之毒的竞争对手,为织娘洗清了冤屈,云想楼再次开业。 书是自己的写,陆善柔对情节烂熟于心,合上《陆公案 》,“你后来就根据这个来断定丈夫是中了断肠草之毒而死。可你当时看到丈夫胸膛的淤青,既然质疑两个衙役心力衰竭之死的说法,觉得是被衙役们打死的,为何不要仵作当场验尸?或许那时候就发现蹊跷了。” 严夫人说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时我一个犯官之妇,连一个贱籍衙役都敢对我冷嘲热讽,我怎么敢当场翻脸?我只能赶往京城,去找闻名遐迩的陆青天告状啊。” “我不敢惹他们,就把青天大老爷请过来,看他们怎么胡说八道。” “但是太不巧了,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除夕,衙门要封印放假,我一个妇道人家,骑着马,马都快要跑死了,赶到了顺天府衙门,敲响了登闻鼓,那个时候,已经下午了。” 听到这里,陆善柔脸色一变,“我记得父亲最后一个案子,是什刹海冰尸案,那天中午的时候m.hZGjJX.cOM